聽說老闆跑路了,什麼都沒留下,剛開始還有一羣人天天來鬧,過了兩三個月,那些人也不來了,這些建築徹底被人遺忘了。
最巧的是,李宇的父親,就是在這個工地上出的事,腳手架坍塌,他的父親從二十層樓高的地方摔下來,當場摔死。
李宇不知道他具體死在哪,他也不關心,這裏現在屬於他一個人。
有的時候,晚上會有奇怪的聲音,或者吵鬧聲,求饒聲。這座城市從來不缺喝醉酒的人,更不缺鬧事的人。
每到這個時候,李宇都會選擇靜悄悄離開,也許會發生點什麼,但那不是他該關心的事,他連自己的生活都搞得一團糟。
除了他父親,這裏從來沒有發生過命案,血跡不少,但他們不會丟命,也不會報案。
今天不例外,母親找不到這個地方的,她不會來,聽說父親出事後,第一個被通知的人就是她,也許她來過現場。
李宇熟練的順着腳手架爬上建築頂層,無數次,他幻想自己從這裏掉下去,然後摔成一攤爛泥。不知道母親會不會關心這件事,或者怨恨這個地方。
天黑的很快,李宇從角落裏取出藏好的蠟燭,按原本的位置擺好,這足以照亮整個空間。
現在是夏天,蠟燭那點微弱的火光在這間沒有牆的房子裏維持不住,李宇選擇抱着手機,縮在一個角落,用身體擋住最後一根蠟燭。
遠處的燈光非常亮,但這邊分享不到一丁點,房子裏伸手不見五指。今天的月亮藏在厚厚的雲層裏,沒法成爲光源。
李宇不怎麼害怕,他在這裏度過了無數個夜晚,比這更可怕的狂風暴雨也見過。
慢慢的,他的意識變得有些模糊,在這裏睡一覺,很快就到天亮,他又會像往常一樣,回到學校,反正她從來不會發現。
身邊的燭火搖晃幾下,停了下來,在風中完全靜止。
李宇眼睛微微睜開一點,看到對面角落裏好像有什麼東西。
黑色的,看不清楚。現在光線很暗,按理來說,他應該看不到那麼遠,但是他就是能感覺到,那個角落裏,有什麼東西。
似乎是一個人。
李宇很少在這個地方遇到人,即使有,他也會遠遠躲開,避免無謂的衝突。
那個人,躲在角落裏,沒有一點光。
李宇這邊的蠟燭照不了那麼遠,手機也不能,這地方很空曠,光源顯得很小。
奇怪的是,他一點都不害怕,心裏也沒有任何恐怖的幻想。
他輕輕喊了幾聲,那邊沒有迴應,風吹過四周的石柱,發出奇怪的摩擦聲。
李宇拿起那根蠟燭,朝角落走去,或許這是一個需要幫助的流浪漢。
他在房間中間停下腳步,這個距離,已經不算太遠了,但那邊的角落裏,還是一團黑影。
一個蹲着的黑影。
那些恐怖的回憶重新佔據腦海,不知道爲什麼,他想起了那個女人。
她不是自己的母親,她很可怕,李宇甚至不能確定她是不是活人。
李宇嚥了口唾沫,向前邁出一小步,動作更近似於挪動。
在這樣一個夜晚,在這樣一個場景裏,出現一個奇怪的黑影,簡直是在挑戰人的勇氣。
這時,樓下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隨之而來的是幾個人跑動的聲音
李宇下意識的向聲源處看去,等他再回頭的時候,那個黑影已經消失了。
在這個地方,李宇從來沒有聽到過女人的聲音,即使有,也絕不是這樣。
他的神經繃緊,腦子裏閃過各種可怕的猜想他第一次沒有逃跑,快步向樓梯的方向走去。
腳手架勢必會發出聲音,如果真出了什麼事,他會被發現。一個沒有武力值的小孩,顯然逃跑也是徒勞。
躡手躡腳地下樓,在拐角處張望,李宇看到水泥地面上,躺着一個人。
周圍沒有異動,風吹着一旁不知道誰掉在地上的手電,它的光芒照亮女孩那雙無神的雙眼。
李宇渾身僵硬,女孩無神的雙眼正對他的方向,額頭上的鮮血紅的刺目。
不知道是誰做的,現場一個活人都沒有。
李宇趕緊拿出手機,試圖撥打報警電話但手機屏幕一直都是黑暗。
不論他按了多少次,屏幕沒有一點亮光。
李宇轉身向樓上跑,卻撞在一堵牆上,撞得他眼冒金星。
那原本是上樓樓梯的地方,現在是一堵貨真價實的水泥牆,人力無法穿透。
他的心跳開始加速,動作也變得慌亂。
今晚,一定有哪裏出了問題這一夜,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現在他唯一的選擇,就是走到女孩旁邊,撿起那支手電,然後嘗試離開。
報不了警,他只能自己去警局,即使他沒看到任何東西,但他應該去報警。
這個女孩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很可能已經死了,李宇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真的見過死人。
這個地方太詭異了,他必須馬上離開。
他甚至有點希望,有人知道自己在這裏,然後來找自己就算是那個女人。
可惜,在他的記憶裏,這個祕密基地,他沒告訴過任何人。
所以只剩下唯一的選擇,要麼待在這,和她待一晚上,等着第二天天亮再離開。
要麼,現在走過去,拿起手電找到回家的路。
在這裏睡一覺,李宇覺得自己做不到。這是一具屍體,而且就在這個鬧鬼的地方,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詭異的事情
繼續待在原地簡直是坐以待斃,他必須做點什麼。
慢慢直起身子,李宇輕輕揉着自己發顫的雙腿,強迫自己開始移動。
也沒有那麼遠,幾米而已,很快就走到了,自己需要做的只有撿起手電,然後快步離開。
但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讓李宇覺得像是一個世紀那麼久。
他終於挪動到她旁邊,向地上的手電伸出手然後手電滅了,他完全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