冕服是黑色的,上面繡着金色的飛龍,內置玄黃,十分大氣威凜。
冕服由四個宮女平鋪地拿着,殷玄眼眸掃過去,靜靜地想,今日,他就要登基了,他要成爲皇帝了。
穿上這套衣服之後,他就成了真正的一國之君。
殷玄站起身,走過去伸開兩臂,任由宮女和隨海一起伺候他將這件衣服穿上了。
然後又是梳頭,又是戴冠。
就這麼一件伺候更衣的事情,都忙活了大半天。
上一回冊封太子的時候聶青婉過來了,這一回她也來了。
而今天除了她之外,還有殷德和殷天野,還有聶武敬和夏謙,也跟着一起來了。
四個人來到東宮,宮女和太監們惶惶見禮。
殷玄走出來,頭上帶了玉冠,長長的玉珠擋在他的面前,掩住了他的容顏。
那一身玄黑龍袍穿在身上,貴氣逼人。
他一出來,看到聶青婉,趕緊要上前見禮,聶青婉卻擡手一扶,阻止住了他要見禮的動作。
聶青婉說:“今日你是皇帝,是整個大殷之主,哀家可受不起你這一拜。”
殷玄怔然一愣,頭一回聽她以‘哀家’這個詞自稱,好是彆扭。
殷德和聶武敬以及夏謙還有殷天野全部跪拜在殷玄的腳下,嘴裏喊着‘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樣的話語。
這是三公之拜,亦是殷氏皇族之拜。
過了這兩拜之後,那就是羣臣之拜,百姓之拜。
登基比傳聞中的要複雜多了,好在殷玄什麼都能挑肩,縱然在前幾天,他因爲心裏煩燥,沒有好好配合大臣們,可只聽三公以及殷天野他們說了一遍該注意的事項,殷玄就記住了。
登基很順利,這是第二次,殷玄手握天子劍,站在萬丈城門之上,接受萬民跪伏。
大殷新一代的帝王,終於在這一刻誕生。
百姓們激動莫名,朝臣們激動莫名,殷德站在羣臣之首,看着那個迎着陽光而露出浩瀚無邊背影的男人,心終於徹底地定了。
他大殷的江山,自要大殷血脈繼承,先皇,你也可以徹底的安息了。
殷德又朝前方的聶青婉看去,以前對她的所有誤解和猜忌也全部煙消雲散,其實很早前就已煙消雲散了,從他屈下膝蓋,向她跪拜的那一天起。
只是,看到殷玄真的登基了,這才能真真正正的放心了。
殷玄一個人站在城牆之上,看着底下激動熱烈的百姓,他的心也激動不已,他扭頭,去看聶青婉。
這一回他看見了。
上次太子冊封,他回頭沒有看到她。
可這一回,她在。
她就在他的身後。
殷玄想,因爲我的背後有你,因爲我回頭還能看見你,所以我願意好好地做一個明君,讓你的眼神永遠停留在我的身上。
可是呀,他想留住的那個眼神,他想留住的人,他甚至妥協了娶妻納妃,卑微地讓自己以夢思人的人,卻在他登基爲帝之後,想要走。
她想要離開皇宮,她想要離開他!
殷玄所有的忍讓和妥協都在她說要離開的當頭一棒裏猛然驚醒。
那一刻殷玄徹底意識到,他的妥協和忍讓是沒用的,他要留住她,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
那是登基後的第四天,殷玄在登基前答應了聶青婉,會好好看夏謙遞來的妃子人選名單冊子。
前三天都忙,實在沒抽出空看,第四天一閒下來他就看了。
可不管他怎麼看,他一個也選不上。
夏謙給的名單非常詳細,人名,家裏情況,生辰八字,還合過哪些女子與他脾性最合,哪怕不大和,還附了每一個女子的畫像,夏謙辦事,總是這麼的有眉有眼,面面俱到,你沒想到的,他都能想到。
殷玄看着這樣的冊子,實在挑不到夏謙的一點兒毛病來,但他又委實看不上一個,只好將名單冊子拿過來,讓聶青婉看。
如果非要娶,那就娶她看得順眼的吧,至少以後到了宮裏頭,能讓她看的順心,處的和諧。
殷玄在登基那天之後就搬到龍陽宮住了,出入御輦隨行,不管他坐還是不坐,御輦都不會少,他習慣了走,頭幾天也確實沒坐御輦,今日來紫金宮,他也沒坐。
到了紫金宮,他一馬當先的進去,宮女太監齊齊地跪地喊着‘參見皇上’,他龍袍一甩,淡漠地應了一聲‘起’之後就直接進了殿。
聶青婉在殷玄登基後整個人就放鬆了,如今好像沒她需要操心的事情了,殷玄也答應了娶妻納妃,最近夏謙也開始操辦後續的封后之事,聶青婉覺得她的任務和使命都結束了,她今年才二十三歲,還是如花的年齡呀,呆在宮裏着實荒廢年月,更荒廢她的青春,雖然歷來沒有太后離宮的說法,但歷來的太后能跟她比嗎?她想要出宮,沒一個人會反對的。
確實沒人會反對,上至朝臣,下至百姓,都視她爲神,她想呆宮裏,他們贊成,她想出宮,她們也贊成,她想做任何事情,她們都是支持的。
可唯獨,這天下間還有一個人,堅決不會允許她出宮。
聶青婉想先搬到皇陵別院,皇陵別院冷清,她其實並不喜歡,她喜歡熱鬧,但搬去了皇陵別院,不一定就呆在那裏呀,去皇陵別院的原因是沒人管束,她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出宮也極爲方便,她衝着搬去皇陵別院的目地就是出宮玩樂。
但這件事情她還沒有對殷玄講,因爲還沒來得及講。
殷玄過來,讓她看那個冊子,她覺得這是一個挺好的機會,於是她留殷玄在書房裏,又讓任吉去泡了茶水來,再端一盤玉米糕。
玉米糕殷玄知道,近幾天她特別愛喫,每回飯桌上必擺,但這茶水好像跟尋常的茶水不一樣,殷玄只喝了一口就蹙起了眉心,擡頭看任吉。
任吉笑說:“這是桔茶,是老奴專門泡給太后喝的,太后喫玉米糕的時候最愛喝這茶,皇上您是頭一回喝,覺得怎麼樣?”
殷玄說:“酸酸的苦苦的,不大好喝。”
任吉笑說:“正是此味道,因爲玉米糕太甜了,這茶剛好中和。”
殷玄說:“聽上去挺配。”
聶青婉從旁插一嘴:“你不愛喫玉米糕,自也喝不慣這茶,你不喜歡喝就不要喝,這一壺夠我喫玉米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