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渺萱長嘆一口氣,自己這輩子,大概是真的欠了寧致修許多吧,否則怎麼會落下這樣個悽慘下場,收拾爛攤子。
但是看那老闆娘似乎真的是惱極了寧致修的樣子,寧渺萱只得硬着頭皮,上前跟人道歉:“這位姐姐,我大哥看着人模人樣,但是隨話說,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他就是。若是真的做了什麼對不住姐姐的事,我替她道歉就是。”
那女子看了眼寧渺萱,緩緩搖頭,“不行,他砸了我百年青魚硯!”
呵,合着,是惦記着自己那百年的青魚硯。
寧渺萱不懂,徐青靈便靠近他解釋:“如果給文房之物分等級,青魚硯,可名列三甲,出自名師之手,又是百年古物,尋常人家,根本得不到。這東西,被你大哥砸了,別說老闆娘了,連我都想把你大哥好生揍一頓。”
原來,竟是個稀罕玩意。
寧渺萱摸摸鼻子,無奈道:“那,我家中也有些珍貴玩意,姐姐喜歡什麼,就拿走,權當我賠禮了,可好?”
莫娘子冷嗤一聲,“你那些富貴人家的東西,我不稀罕。”
說完,轉身就要走。
寧渺萱一急,急忙過去拽莫娘子,可這大夏天的,人家本來就穿的少,被寧渺萱這麼一拽,瞬間滑落。
瞬間,寧渺萱懵逼了,她沒想到這一副這麼不禁拽,頓時有些傻眼。
還是徐青靈反應快,立馬轉過身去。
“寧小姐,原來今日還爲侮辱奴家而來啊?”
莫娘子從容的將衣服穿好,好似這一切都不曾發生一般。
寧渺萱連忙解釋:“我,對不住了,我也是心急,我只想賠罪。我大哥即將問斬,可他罪孽深重,我想替他還清了債,讓他走的安心。”
這一番話,寧渺萱說的情真意切,好不感人。
那老闆娘愣了片刻,卻依舊轉身,便不打算搭理寧渺萱。
徐青靈聽見老闆娘要上樓的動靜,急忙道:“在下府中,文房之寶倒是多,雖不如青魚硯,但是卻也不差,還望老闆娘笑納。”
“既然不如,何必笑納?”
門外傳來的聲音,分外的清冷。
三人紛紛回頭,卻見門外一白衣男子,款款走來。
見到來人,寧渺萱一怔,然後突然就笑了。
祈羽睿。
莫娘子見到祈羽睿,眼角立馬盈滿笑意,淺淺的福了福身子,柔聲喚道:“睿世子。”
在場的人中,大抵只有徐青靈是正常的,給祈羽睿行了禮,便老實的站在一旁。
在名義上,祈羽睿還能算是他們的恩師。
明明就是差不多的年紀,身份懸殊卻如此之大,徐青靈倒是不嫉妒,只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有祈羽睿的才華。
祈羽睿走了進來,在距離寧渺萱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朝着老闆娘淺淺的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問:“青魚硯,老闆娘可是喜歡?”
莫娘子小臉緋紅,“青魚硯是百年古硯,奴家自是喜歡。”
祈羽睿又問:“那,不知正方硯,可還配得上老闆娘?”
“正方硯?怎麼可能?父親說,此硯已經不知所蹤,有千年的歷史,千年前一位絕世之才用過的硯臺,這種寶物,難道·····”
徐青靈的話沒有說完,可在場的人,大概都明白了。
寧渺萱也猜到了,看那莫娘子聽見正方硯三個字眼睛都冒着光的神情就能猜到,肯定是個不可多得的寶貝。
祈羽睿微微點頭,然後對身後的人道:“展離。”
身後,便有一侍衛,憋着嘴,一臉的要賣媳婦的德行,將一個檀木盒子遞給莫娘子。
莫娘子接過打開一看,頓時驚呼:“竟是真的!!”
祈羽睿點頭,“此物贈與伯樂,再睿手上,倒是浪費了。希望老闆娘莫要計較,畢竟,年少輕狂,誰沒有點混賬事?”
莫娘子合上蓋子,連連點頭,一臉的中彩票的模樣,拽着寧渺萱,連連保證,自己不生氣了,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從品墨軒出來,寧渺萱剛準備跟徐青靈一道走,卻突然被祈羽睿叫住:“寧小姐忘了,還有課業,尚未完成嗎?”
寧渺萱爲難的扭頭,看着徐青靈,意思是在問:“怎麼辦?祈羽睿該不會是要讓自己付錢吧?畢竟那麼寶貝的東西啊····
結果徐公子卻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寧渺萱翻了個白眼,轉身爬上祈羽睿的馬車。
一上馬車,就看見祈羽睿又是一副虛弱的樣子窩在馬車上,臉色確實不太好。
“你的病大好了嗎?”
祈羽睿瞥了眼寧渺萱,淡淡道:“寧小姐似乎,不太希望睿好。”
這個···也不是這麼說的,其實寧
但是祈羽睿不說話,寧渺萱也不太想說話。
跟一個悶葫蘆呆一起的感覺,真是度秒如年。
寧渺萱嘆了口氣,忍不住開口:“你怎麼會有那麼貴重的東西?”
祈羽睿擡眸,掃了眼寧渺萱,“假的。”
寧渺萱:“······”拿着贗品去忽悠人,真的好麼?
被這樣無恥之人一番理直氣壯的打擊之後,寧渺萱決定自己還是不說話了,於是便老實的閉嘴,坐在一旁。
馬車朝着長公主府的方向一路駛去,馬車中過於安靜的氣氛讓軲轆聲聽起來更清晰了。
祈羽睿似乎恢復了些,調整了坐姿,隨手端起一杯茶,漫不經心的問道:“寧小姐可去看過世子?”
寧渺萱搖頭,從昨日,到現在,她還沒來得及去,但是,喫些苦,自然是逃不掉的。
“那便過一日再去吧。”
一聽這話,寧渺萱瞬間瞪大了眼睛,“什麼?”
可問到這裏,祈羽睿卻又不說話了。
寧渺萱沒得到迴應,也不鬧騰,只垂眸沉思,而祈羽睿這個說話只說一半的人,卻只淡定的坐在一旁,閉着眼,不知是睡着了,還是養神。
街道上人來人往,寧渺萱的思緒跟着馬車咕嚕咕嚕的聲音飄向很遠·······
寧渺萱還確實是很聽話的沒有去大牢。
老實的待在在府中,寧心跑來各種嘲諷譏笑,寧渺萱都沒了興致搭理,直接讓小三把人用掃把趕了出去。
寧心原臨走前大罵着,等寧致修死了,看誰還能護着她。
寧渺萱一鞋拔子就丟了過去,砸在寧心原的臉,這才趕走了這個看熱鬧的。
隔一日再去?寧渺萱苦思冥想,直到深夜。
這一夜,下起了雨。
應該是到了梅雨季節,該是多雨的時候了。
小三關上窗子,突然憂心道:“也不知道世子在牢裏還好嗎?如此清冷的雨夜,可別受了寒纔是。”
寧致修?
腦海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寧渺萱飛快的抓住,眼前瞬間清明。
她大概,明白了祈羽睿的意思。
想到這,寧渺萱便對突然對小三道:“你現在立刻去一趟大理寺大牢,送些被子進去給大哥。”
小三立馬點頭,招轉身跑了出去。
寧渺萱靜靜的站在窗前,大理寺的人,許是都被大司馬收買了,那麼,這被子,自然是送不進去的。
不止如此,小皇帝這般偏袒,大司馬想來也是看出來了,那麼,他豈會給寧致修留翻身的機會?
晚上,特別適合殺人放火這樣的勾當。
想到這,寧渺萱心中稍稍鬆了口氣,暗自把祈羽睿這個說話說一半吊人胃口的人給罵了十幾遍,這才趴牀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長公主府,已是夜半,祈羽睿的房中卻依然是燈火通明。
祈羽睿側臥在軟塌上,耳邊滿是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展離一進來,就看見自家公子開着窗子,頓時一驚,急忙過去關上窗子,“公子,您小心染了風寒!!”
祈羽睿擡眸,道:“這雨,來的及時。”
今年的梅雨,來的比往年要遲了些,也更猛了些。
展離沉默,站在一旁,點頭。
“主子料的不錯,今日品墨軒的老闆娘之事傳到大司馬耳中,果然,按耐不住,今夜便要動手。”
祈羽睿輕笑生聲,“麓山書院的大小姐,朝中人脈錯綜複雜,自然是夠大司馬喝一壺的。”
展離默然站在一旁,也並未開口。
畢竟,誰能想到,天下聞名的麓山書院的大小姐,失蹤多年,會在長安開一個鋪子?
麓山書院,天下名流,多數都出自那裏,朝中達官顯貴更是不在少數。
若莫娘子願意爲寧致修說話,只怕是大司馬,都要忌憚幾分。除非,他要得罪天下的文士。
展離正要退下,屈辱突然聽見祈羽睿似乎是低聲呢喃,又似乎是感慨:“她倒是比我想的還要聰明許多,收買人心?這一招,真夠無恥。”
展離怪異的看了眼自家主子,沒說話,然後轉身默默的退了出去。管那麼多做什麼?即便是那寧小姐捅破了天去,萬事還有自家主子呢。
天剛放曉,寧渺萱還在酣睡,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吵得人頭疼。
寧渺萱不耐的翻了個身,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
門一下子被推開,小三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一把把寧渺萱身上的杯子掀開,哭喪道:“不好了,小姐,昨夜大理寺大牢遭人劫獄,世子殿下被刺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