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不禁擡手捂了一下她的眼睛：“宋知意，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會幫你討回公道的。”
“公道？”
聽到他的話，宋知意突然之間就笑了。
她茫然地看着他：“蕭九，我媽都死了，要公道能讓她復活嗎？”
說完，她閉上了雙眼，不斷的眼淚在她的臉上匯成一條淚河一直往下流。
蕭九抿了一下脣，吩咐司機開車。
剛纔大鬧了一場之後，宋知意如今整個人都筋疲力倦。
她看着車窗外，恍惚看到小時候，爸媽牽着她一起去逛夜市的情景。
車子緩緩地開了起來，車窗外面的燈色重重，宋知意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楚是真的還是假的，她開了窗，竟然探身出去：“媽——”?蕭九大驚，連忙伸手將她扯了回來：“你幹什麼？”
她回頭看着他，臉色有些茫然：“我看到我爸媽了，他們說要帶我去逛夜市。”
大概是剛纔質問顧南風的時候損壞了嗓子，如今她說話，聲音帶着幾絲喑啞，喉嚨像是被什麼磨着一樣，比往日輕柔的聲音無端地重了幾分，卻也壓得人心頭跟着沉了許多。
“宋知意，你爸媽都已經死了，你要接受這個現實。”
“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
她突然抱着自己的頭，整個人都在發顫。
蕭九怕她再像剛纔那樣，連忙抱着她：“你別這樣，宋知意，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爸媽一定是想你好好的，你現在這樣，你對得起他們嗎？”
“我對不起他們！蕭九！我對不起他們！如果不是我，我媽就不會出事的！如果我當初沒有鬼迷心竅跟着顧南風走了，如果不是我——”?如果她當初拒絕了顧南風，那就算顧南風再怎麼恨她們，她也能夠帶着她媽過得好好的。
可是就是因爲她，因爲她天真，因爲她的幻想，最後害死了她媽。
她接受不了，她怎麼接受得了，這個世界上就剩下她自己一個人了！
“我沒有家了，我也沒有爸爸了，更沒有媽媽了。蕭九，你讓我怎麼接受得了！”
宋知意從來都沒有這麼的痛過，一次一次，她以爲已經夠難受了，可顧南風卻總能夠讓她再難受一點。
那痛就像是有什麼在鑽着她的心口，她很疼，可是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四肢百骸都像是被人用釘子一下下地釘着一般，好疼，真的好疼。
“蕭九，我好難受，好難受——”
看着她這樣，蕭九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他也難受，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卑微痛苦的宋知意。
她的眼淚流得她的衣領全都是溼的，蕭九擡起她的頭，想幫她擦擦眼淚，卻發現她的嘴脣被她咬出了血。
“這裏好疼——”
她看着他，擡手捉着自己的胸口，虛弱地喊了一聲。
“我們離開這裏，宋知意，我帶你離開這裏，離開這裏你就不會疼了。”?他不知道怎麼辦，只能將她抱進懷裏面，把她緊緊地抱着。
然而宋知意卻想起自己和張萍差點兒離開的事情，她閉着眼，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說着：“我好恨他！”
好恨。
宋知意的情緒失控得太嚴重了，蕭九隻能讓醫生幫她打了鎮定劑。
打過鎮定劑之後，房間終於安靜了下來。
牀上的宋知意已經睡過去了，但蕭九知道，這次的事情，遠遠還沒有過去。
他從小就孤苦無依，四五歲的時候大年夜他只能夠在垃圾堆裏面翻一些殘羹剩飯果腹，看到跟自己差不多的小孩能把爸媽抱在懷裏面，他也曾經羨慕過。
他嘗過無依無靠的苦，所以知道宋知意的絕望和恐懼。
她的前面十五年人生家庭美滿，父母恩愛，如今一朝喪父，不過幾月，就連母親也死了，這個世界上就真的剩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了。
如果這都是隻是意外，那尚且心死之餘還要幾分希望，可這都是她愛的人一手一筆做出來的，這無疑是剖了她的心拿出來一刀刀地往上凌遲。
蕭九知道，北市這個地方，他們是不可能再待下去了。
他拿出手機，出去打了個電話。
宋知意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八點多了，今天北市的天不是很好，外面陰沉沉的。
她偏頭看着外面好一會兒，直到蕭九進來，宋知意才從牀上坐了起來，看着他：“你早就知道我媽出事了嗎？？”
蕭九沒想到一進來就被她這麼追問，他抿了一下脣，知道瞞着也沒用：“其實那天晚上，你給我打電話，我剛接到顧平延的電話，說你媽出事了，我看你的精神狀態不好，怕你想不開，所以就——”
“所以就瞞着我。”
“對不起。”
宋知意搖了搖頭：“不關你的事，都已經出事了，你跟我說和不跟我說，其實也一樣。”
她說着，微微顫了顫：“我只是沒想到，在機場，居然是我跟我媽的最後一面。”
“對不起——”?蕭九伸手想要安慰一下她，可手伸出去，卻還是收了回來：“你媽，我還沒讓人火化，現在冬天，存放的時間還長，但是，當初你媽被前後兩輛車壓過了，你可能——”
宋知意聽到他這話，愣了一下，擡頭看着他，臉一下子就白了下來。
“宋知意，你媽能跑出來，想來是想跟你好好過的，她還是很愛你的，你多保重自己。”
“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什麼都知道，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