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面的金身大佛下，禪師看着面前的女人微微一笑。他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雖是不語，但是他之前的話已經給了羽大家道路，至於要怎麼走，一切還是要看天命，亦或是看人願。
長安很大，但羽裳天也不小。禪師的這座小玄禪寺，也沒有寒酸到容不下再住一個人。
聽了禪師的話，羽大家不禁愣了愣神。
下一刻，她伸出手來將禪師喫剩下的土瓷硃砂空碗，還有那雙楠木筷子收到了食盒裏。
“也是，二哥說得在理。我的羽裳天，還沒有小到容不下一個人。
當年的花已經枯萎，今日的花又會飄向何處
出世，入世。說到底我們再怎麼超然，也不過是紅塵中人，誰人也脫不了這紅塵。
大哥當年不能，現在那位置上的女人也不能，就連被世人譽爲謫仙人的太白，最終也只是紅塵爲仙，避不開因果是非。
何須再出世，入世看這一朵紅塵花，又何嘗不是一場風月”
提起了食盒，羽大家默默站了起來。
當她站起來的那一刻，那個掌握羽裳天的女人又回來了。不再有之前眼眸中的青澀，她看着蒲團上的禪師，很是漂亮的笑了笑。
“二哥，我要走了。
以後怕是不會再來擾你清淨。
這糊鍋的麪條，也不會再送了。珍重，你本就是方外之人，不適合去趟這灘長安的渾水”
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無奈，佛堂中，羽大家緩緩轉身。
“阿彌陀佛，女施主走好。
貧僧就不送了，天命無常，凡事皆量力而行便可。當年的花已經不剩下幾朵了，曾經那野花盛開的年代，也早就不在了。若是屬於你的這朵花也凋零了。
紅塵中，我這最後一朵怕是再無相生之物。南無阿彌佗佛，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目視着羽大家推開門離開，禪師轉動着手上的白玉佛珠，不知該如何言語。
羽大家來這小玄禪寺，只爲了一條明確的路。
現在她的路找到了，可是禪師的路還沒有。他看着緩緩閉合的佛堂大門，不禁看了看供奉在佛案上的金身大佛，這尊佛無面，卻彷彿擁有着衆生百態一樣。
“噠，噠，噠”
靜靜地閉上了眼睛，禪師在佛前敲起了木魚。木魚聲清脆，卻不知他此刻的心裏在想着什麼
佛堂外，在羽大家推開門的時候。
一直候在一旁煙蘭丫頭，匆忙接過來羽大家手上的包裹。小丫頭看着一樣不少的包裹，不禁皺了皺眉頭。
“大家您聊完了
那位大師怎麼不收東西啊，這西域的水果，西洋的物件，在長安也是稀罕的玩意。”
是啊，雖然是在集市裏買的。
但是這些禮物大大小小也是花了一百多兩雪花銀子。光是西域特供的水果禮盒，就不是一般人家喫得起的，還有那來自西洋的小玩意。
長安城裏，只要和那些西方來的洋人沾上一點關係，物價都會瘋狂的往天上漲。
西洋貨最普通的也要三四兩銀子，當然了，這一點銀子在羽裳天裏還抵不上一杯水酒的價格。但是放在普通人家，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了。
煙蘭丫頭跟着羽大家這麼多年。
她也知道，這位羽大家不是一個奢侈的人。比起羽大家那驚人的身價，還有日銷萬金的羽裳天，她的生活與之相比起來卻顯得十分樸素。
羽大家是一個節省的人，平日裏那家王侯發來請帖，上門帶得也不過是自家的水酒。
要不然就是在大街上花上十幾兩銀子，買上一點有趣的小玩意帶去。
可那若是長安羽大家送來的，價值自然要翻一番。
在煙蘭丫頭的眼中，這寺廟裏的大師，一定和羽大家有着很深的交情，要不然自家這位羽大家也不會捨得花上一百多兩銀子，專門帶着自己大清早的去集市上挑禮物。
“聊完了，我們走吧。
你這丫頭回去了可不要亂說，這寺廟裏的禪師不是誰都可以見到的。出了這片洞天，還要讓你跑跑腿。”
微微一笑，將手上的包裹交到煙蘭丫頭手上，羽大家回頭看來一眼緊閉的佛寺，搖了搖頭。
“還要跑腿啊，大家我們已經走了一個清晨了。”
聽到羽大家的話，煙蘭丫頭吐了吐舌頭。平日裏這採辦的活計，都是由羽裳天的大師傅去辦的，今日倒是她落了個苦功夫。
“你這丫頭，罷了。
你不是最喜歡我那套雲織坊的青紋洛雲裳嗎，一會去幫我把事情辦好了，那裙子就給你了。”
眉目間泛起一絲笑意，對着身邊的煙蘭丫頭開口喚了一聲。
到底還是小姑娘，聽到有了漂亮裙子，煙蘭丫頭那張精緻的臉蛋上，淡淡的不悅瞬間消失了。小丫頭甜甜的笑了笑，對着羽大家開口說道。
“大家您放心，不就是跑腿的活計嗎。
我一定辦的比樓裏的大師傅好。
只是大家，這寺廟裏的禪師到底是什麼人啊
您帶了這麼多的禮物，他也沒有收下。
來到這裏，就連茶也不給一杯，真是個古怪的人。看起來還不如白馬寺的大師們好客，大家去白馬寺的時候，那寺廟裏的人可都是掃榻歡迎的”
跟着羽大家的後面，兩人已經走到了小玄禪寺的青藤小道上。
似乎被小丫頭的話，喚起了回憶。羽大家微微一笑，像是在闡述一件過往的事情。
“這裏的禪師，可不是那白馬寺的大師們可以比的。
如果他想，他現在就可以立地成佛。
長安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見他一面，就連大唐皇位上的那人，想要見他也只能親自登門不能傳召。而在他沒有遁入空門的時候，是昔日長安最爲驚豔的少年。
曾一人一馬，從長安城一路西行，西行了十三年的歲月。
那一次西行，震撼西域百國，一劍蕩盡西域不平之亂。歸來時，少年已知天命
他的故事，被人譜寫成書，成了故事，成了傳說。
長安的大街小巷裏，直到現在還在被說書人在那酒館茶樓中傳唱，你這丫頭不是最喜歡聽他的故事嗎，那個很是美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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