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大街上，那個衣着素雅水墨長衫的羽大家，站在小玄禪寺的洞天前很是惋惜的笑了笑。一笑之後，她拂袖而去，走的瀟瀟灑灑。
鬧市上，沒有人看到這個揮袖離開的女人。
羽大家她走的很慢，但是一步之距，方是數十米的路程。只是幾息的功夫，那個素雅的女人就消失在了集市的人羣中。
她沒有像煙蘭說的那樣，靜靜地去遊覽這多年不曾走過的長安大街。
因爲她知道長安的繁華，也見過這座城最初的貧苦。而且這座長安對於她來說，已經不再是昔日的長安城了。故人以去，何須留念，不如拂袖輕衣，絕塵去
小玄禪寺的門沒有打開，那麼她就自己來開那扇門。
記憶裏的那白衣少年不再持劍，那麼她就自己握住當年被少年丟下的長劍。
羽大家可以在長安開闢出一片淨土，那麼她的劍若是出鞘，必然不是好受的。歲月匆匆，她早就不再是昔日那個灰頭土臉的小姑娘
小玄禪寺裏，濃濃的檀香味環繞。
金身大佛下，禪師盤坐在蒲團上。他轉動着手上的白玉龍眼，雙目卻是緊閉。
身邊的小猴子空空，卻是愣頭愣腦的抱着那個俸供在佛案上的水蜜桃。吧唧吧唧的啃着桃肉，喫的滿嘴都是汁水。
禮佛的時間過了後，佛案上的水果都是它平日裏的零嘴。
只是今天，小猴子啃着桃子，卻看不明白禪師在想什麼
披着袈裟，敲打着木魚。
檀香和木魚聲中，禪師知道羽大家走了。
多年不見，她還是那麼要強。只是現在的他又能做什麼，他已經入了空門，入了佛道。喫齋禮佛的人，是萬萬動不得那殺伐兵器的。
“她現在或許在怨我吧，只是那個孩子的事情已經牽扯到了天命。
那是大唐的氣運，是長安的命數，也是他的命數。
每一步棋都要下到最關鍵的地方，纔是一盤好棋。現在還不是出鞘的時候，那丫頭說的不錯。放不下的應該是我纔是，那佛珠已經戴在了他的手上，是是非非終有一個定數。”
嘆了一口氣，盤坐着蒲團上。
年輕的禪師開始自言自語，聽了禪師的話，身邊的空空猴子卻是歪了歪腦袋。
它抱着那個皮薄個大的水蜜桃，已經啃完了半數，露出了乾乾淨淨的桃核。
“吱吱。”
向着禪師叫了幾聲，小猴子很有靈性的捧起剩下的半個桃，遞到了禪師的面前。在它看來，現在的禪師心裏是傷心的，傷心的時候只要喫好喫的就會變得開心起來。
睜開了眼睛，對着金色的小猴子微微一笑。
禪師沒有接過那半個桃，他從蒲團上站了起來。金身大佛的佛案上，禪師輕輕的抓動了一盞銅燈。
隨着銅燈的移動，一個暗格突然升起。
這是隱藏在佛像下的一個暗格，暗格的架子上，放着一把落滿灰塵的劍。很是老舊的一把劍，劍身被一張張佛經包裹，彷彿是想化解這把劍的戾氣。
這不是一把好劍，至少現在來說，不是那麼好。它比不上那些名貴的古劍，這只是一把百鍊精鋼的青鋒。
現在哪一家鐵匠鋪花上幾天的功夫，都可以輕易打造出來的佩劍，最多不過幾十兩的雪花紋銀。
但是在當年，一把青鋒已經是很珍貴的劍了。
這是曾經那個人送他的劍，若是論起名聲，此劍絲毫不遜色與李太白的青蓮名劍。這把劍的名字喚作“平西”
平定西域之劍，橫掃西域百國的利刃。
沾染了百國氣運戾氣，讓這把普通的青鋒，不亞於那些名貴的古劍。正因如此，禪師將它俸供到金身大佛下，日日夜夜的誦經，以佛經封印，來消磨它的戾氣。
看到這把劍，禪師的目光不禁有些動容。
他苦笑了幾分，想要伸手，快要觸碰平西劍的時候，卻又縮了回去。
很多年不曾握劍了，就算再拿起來，他也不是昔日那個絕世劍客。常年的青燈古佛，已經讓那少年劍客，成了只會誦經的和尚。和尚握劍，也已經忘了如何殺人。
“哼，你這廝實在不如當年痛快。
管他什麼天命，什麼佈局。
拿起劍來，天下有誰可以擋住你的出鞘。吃了這麼多年白菜葉子，沒想到你也成了畏畏縮縮的娘們。
要俺說不如拔劍斬金身，百年修佛不如一朝入魔
你拿起劍來斬了後院的封印，待俺出來，就像當年西行的時候一樣，和你把這長安攪得天翻地覆。你我二人聯手，大宗師也能斬殺，整個長安幾人可以攔住。
成也，敗也，也是一個痛痛快快，豈不快哉”
就在禪師的目光注視着佛案上的平西劍時，一道戾氣的聲音猛地在他腦海中炸開。
這是小玄禪寺後院裏的那位，聽了他的話，禪師俊秀的面孔上浮現出一絲微笑。他揮了揮手，佛案上的平西劍又落了回去。
“今日的佛經想來你還沒有聽完，一大早就是這般戾氣。
借我心亂之機，想要渡我入魔
我本就是由魔入佛的人，何須再成魔。南無阿彌陀佛，平西劍還是繼續封印着好，你戾氣未消之前，還是繼續待在寺中吧。
好一個小玄禪寺啊，一間佛寺囚禁着兩尊魔頭。
囚禁之中有你相伴，我倒是不那麼寂寞。空空走了，今早該煮粥了，那丫頭的糊鍋麪條，味道還是那麼重，不喫點清淡的，大概要壞了腸胃”
搖了搖頭，隨着平西劍的歸鞘。
禪師對着身邊的金色小猴子喚了一身，聽到禪師的話，小猴子刺溜一聲爬到了禪師的肩膀上。
它已經喫完了那個甜甜的水蜜桃，正在爪子上盤玩着那個漂亮的桃核。
佛堂裏的檀香燒完了，香味散盡，卻是多出了一絲糊鍋麪條的氣息。
無面的金色大佛下，禪師不再理會腦海中那個怒火中燒的聲音，他披着雪白的袈裟，轉動着手上的白玉龍眼，輕輕推開寺門，屋外依舊是豔陽高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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