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的門簾被突然掀起,讓銅火盆燒得正旺的帥營裏灌入了不少寒風,塞外寒風吹入帳中,讓這個坐在火盆旁,默默熬煮着牛骨濃湯的老王爺緩緩擡起頭來。
披甲的老將,面容已是暮年。
不曾戴着頭盔,蒼白色的垂髮在塞外多日奔波變得有些繚亂。
老王爺劍眉鷹鼻,皮膚已經變得鬆弛,隱隱約約生出了一些樹皮紋皺,上因爲年歲原因長着幾塊老年斑,他的眼眶很深,雙目深凹在裏面,很難看到眼睛,被目光掃視的時候卻有着鷹一樣的犀利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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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老人,暮年依然給人帶來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可以想象出他過去的時候,也是個劍眉星目的年輕人。
戰甲上有佩刀,刀是特製的魚鱗紋唐橫刀。這種特製的唐刀,不論是刀身的堅韌程度,還是破甲的貫穿力都是唐刀中的絕品。
老王爺的這一把佩刀,更是有着名刀之稱的唐刀雁翎。
雁翎刀鍛造而成的時候,試刀時曾一斬斬斷十三副重鎧,最後止步在第十四副玄鐵重鎧的三寸位置。單論貫穿力,也是可以一刀刺出連貫三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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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是名刀,老王爺佩刀在身卻沒有用手摸刀。
他只是靜靜地熬煮着牛骨湯裏的碎胡餅,然後那雙蒼鷹一樣的眼神凝望着白髮少年的紫瞳,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乾澀的嗓音有些微弱,卻異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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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風太冷了,要進來的話就進來坐下。火盆旁暖和不少,我老了,人一老比不上你這個怪物,受不得風寒。
喫過了沒,多添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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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顧自的說着,手上卻是又拿出一張胡餅,掰碎的了扔進銅火盆上的鐵鍋裏。
老王爺對於這個白髮紫瞳的少年,似乎並不陌生。
正因如此他纔沒有選擇拔刀。
面對這樣的怪物莫要說拔刀,就算拿出雁門關的兵權虎符調動此地三千鐵騎,在平原上藉助地勢向着他發起衝鋒,最後活下來的也會是這個怪物。
不要和怪物動兵器,這是老王爺這麼多年活下來摸索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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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老王爺的話,白髮少年沒有說話。他默默放下了手上的垂簾,然後走到火盆旁盤膝坐下。
自然的從鐵鍋旁拿起一個土瓷碗,舀起一碗牛骨濃湯,趁着熱騰騰的霧氣撲面的時候,藉着鹽巴香味慢慢抿了一下口。
少年在喝湯,目光卻依然在凝望那副生鏽的鐵甲。
瞧着白髮少年獨自坐下,老王爺微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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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瞅了,你現在瞅得這麼用勁還有什麼用。
當年都死光了,一個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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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我想不出,你的發竟然全白了。
到底是什麼力量才能讓你這個怪物白髮。呵呵,塞外清苦,啥時候想不明白跑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來
您既然披着這一件大氅來了,總得給個說法啊。
您說是不是,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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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爺苦笑着撈出濃湯裏的胡餅,被牛骨湯泡軟的胡餅他才能入口。稀里嘩啦的喫下一碗熱湯,老王爺凝望着這個白髮紫瞳的少年。
是啊,天底下還能尋出哪一雙紫瞳
此人正是名滿天下的葉大人,葉知
聽到了老王爺的話,葉子默默的喝着湯。
他披着這一件大氅,白髮微微垂落到眼前,目光終於從生鏽的鐵甲上移開,這位葉大人清冷的一笑,向着老王爺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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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李藝,坐鎮雁門關多年,麾下鐵騎如雲,統帥有方,橫掃塞外三百里響馬胡寇,王爺您的虎威可謂是暮年由存啊。
您看到我似乎並不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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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的瞳眸與老王爺的鷹目對視,白髮之後葉子的氣質更加的清冷。
火盆對面坐着一尊天下第一的怪物,誰人都會心生慌亂。
聽到了葉子的問話。
燕王李藝嘴微揚,開口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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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鎮守雁門關,不回長安那座是非之地,只爲了圖個清靜。可惜這並不代表我這裏就是窮山惡水,情報不通的小地方。
十五年前,大人您在長安城鬧了那麼一出,我就知道您遲早會來找我。
只不過想到,今天會比我預想的晚了十幾年。
十五年的歲月,您白了發,我變得更加老暮。
咱們都老了,只不過我是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您卻依然是那個有着撕扯天下格局能力的怪物,老了的怪物,依然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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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風霜三百里。
披着這一件大氅,穿越三百里之地來尋我。
您應該不是爲了睹物思人,瞧一瞧這件生鏽的破鎧甲,順便和老頭子我喝碗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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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空碗,燕王李藝盤膝而坐。
他這副蒼老的面孔上掛着微笑,笑盈盈的看着眼前這個白了頭的怪物。
這位坐鎮雁門關的異姓王,名爲李藝。
李藝原本並非李姓,而是被先帝賜李姓,受封燕郡王,官拜開府儀同三司,位比三公。燕郡王,開府儀同三司,種種榮耀在身,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開國功臣,朝中元老,卻偏偏隱退到邊疆之地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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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軍伍出身,但李藝也清楚長安城裏的手段。
朝堂上和那羣老狐狸摸索過幾局大棋,李藝的眼光自然獨到。無事不登三寶殿,更何況入殿的還是葉子這樣的怪物,此人來到雁門關外,做到了火盆旁和自己喝湯,絕非是爲了懷念舊事,感慨人生這麼簡單。
瞧着帥營門簾被掀開的那一刻,老王爺就知道今天有麻煩事上身。
大麻煩,凡是和葉大人沾染上的都是天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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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湯一向放很多鹽巴,太鹹,牛骨的味道也很淡。其實這湯並不好喝,但這塞外風寒之地,卻可以暖一暖身子。
老王爺是明白人,我來這裏只有一事相求。
王爺若是應了,葉某欠您一份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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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氣喝完了手上的熱湯,葉子放下了空碗。和李藝這樣的明白人說話不用兜圈子,所以他直接點心破了來意。
聽到葉子的話,老王爺微微一笑。
他又給自己盛滿了一位熱湯,然後摸出一塊烤胡餅用力的咬下一塊,吞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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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老了嘗不出味道,管他鹹淡一併吞了。
我已經是個快入土的老人,只想好好善養天年得個善終。這雁門關就是我給自己挑的地,死前還能威撼一方,掃了這羣響馬流寇,死後說不得還能撈得一個上諡。
博個千古留名,不枉此生。
只不過葉大人您千里迢迢的來了,老夫也不能不給大人一個薄面,您想要我幫什麼,若是老夫能幫,也就爲你開一次方便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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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着熱湯,準備吞下手上的烤胡餅。
隨着老王爺的話音落下,葉子隔着銅火盆上,鐵鍋裏咕嚕咕嚕的熱氣,紫色眼瞳緊緊的凝視着,他呼出一口白霧,向着老王爺開口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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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某唯有一願,我想擇個時日,請王爺領兵入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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