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桑海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藥氣。
幾座金屬香爐正冒着青煙。
桑海一聞，原來是檀香，效果是讓人安靜。
紗簾前，有一對兒侍女，眉清目秀，雖然不太美，不過非常水靈。
蔡青也走了進來，對侍女說：“昭兒、君兒，打開紗簾，讓這位小先生爲夫人看病。”
昭兒和君兒見桑海年紀輕輕，本來還以爲是辛夷的朋友。
辛夷她們早就認識了。
聽到老爺叫桑海先生，還要爲夫人看病，兩人都想：剛纔那些大夫都治不了，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能行
不過，兩人當然不會說什麼。
她們拉開紗簾，桑海邁步而入。
裏間是一張大牀，錦被下，一箇中年美婦露出了上半身。
她容貌很美，雖然五十歲了，可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
可這美婦此時卻雙目緊閉，露出痛苦的表情。
這人就是蔡青的夫人高婉君了。
辛夷和蔡青見高婉君如此，不由得同時嘆息，辛夷走到牀前，回身對桑海說：“木大夫”
桑海點頭，來到牀前，他看高婉君的臉色蒼白，可皮膚下又有發紅，顯得非常不協調。
膚色蒼白那是氣血不足，也即是體虛；而皮膚下發紅，證明血液流動很快，這是氣血過往的表現。
怪不得外面的大夫對病情的看法分爲截然相反的兩派，原來，蔡夫人的症狀確實是同時具備虛和盛兩種相對的特點。
可就像一個人不可能既健康又生病一樣，也不可能既虛弱又過旺。
這時候，外間腳步聲響起，桑海用餘光一掃，是扁蝠走了進來。
扁蝠並沒有進裏間，而是在外間看着。
醫生看病，講究望聞問切。
而望就是看，看病人氣色和反應。
通過望，桑海已經看到兩點，第一是蔡夫人氣色極差，已經接近昏迷，這一點很容易看出來。
病人狀況非常糟糕，這一點已經毋庸置疑。
而桑海看到了一般人看不到的一點，就是蔡夫人的身體，虛弱和亢奮共存，這很反常。
反常必有妖，背後一定有原因。
第二道程序是聞，聞就是聞氣味，不過此時蔡夫人穿着小衣躺在牀上，桑海可不好趴在她身上聞味兒。
於是桑海便跳過第二步，開始發問。
他問蔡青：“夫人是什麼時候出現虛弱和亢奮共同出現的症狀的”
蔡青驚訝的看了桑海，而後者卻一臉平靜。
“你是怎麼知道，夫人有這兩種症狀”蔡青問，隨後轉向了辛夷。
辛夷搖頭說：“我可沒說，我也根本不懂什麼叫虛弱和亢奮同時出現。”
蔡青點頭說：“對，你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他又看了看桑海，桑海笑道：“是夫人的皮膚狀況告訴我的。”
蔡青哦了一聲，其實他也能光憑看夫人的皮膚得出結論，只不過他是東郡聞名的大醫師，而這個木水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按摩師，所以桑海能看出來，就顯得非常令人驚訝。
本來他根本沒拿桑海當回事，可這小子沒一眼看出夫人的症狀的奇怪之處，可以說目光犀利。
難道這小子真的在醫術上有過人之處
所以他不得不收起之前的態度，溫和的說：“夫人一年之前就說過，她時而覺得熱時而覺得冷，我看了，以爲只是受了風寒，所以開了些解表祛溼的藥物，夫人喝過後感覺好些了，我們也沒在意。”
桑海對着蔡青站好，疑惑道：“一年前”
蔡青悔恨的說：“是啊，一年前，可惜沒引起我足夠的重視，直到今天，內人突然病倒，而且病情如此奇怪，我，我”
他連說兩個我，顯得悔恨已極。
桑海點點頭，接着問：“一年來，夫人可曾一直保持什麼習慣，比如說飲食或者其他。”
蔡青搖頭，說：“你擔心有人暗害夫人，可我仔仔細細的想過了，也盤問過伺候夫人的丫頭，夫人和我的飲食起居一模一樣，如果有事，也是我倆都出事。”
桑海點點頭，看來不是飲食出了問題。
桑海繼續問：“那夫人一年來的心情可好”
蔡青想了想說：“一直很好啊，因爲麟兒的緣故。你也看到了，我夫人知道近五十才誕下麟兒，所以天天寵溺，心情可以說是這些年以來最好的。”
桑海記得這蔡麟剛纔大聲質問大夫，可以說心智遠比同年齡段的孩子要成熟，這也是生在官宦之家孩子的共同點。
他一開口說話，桑海這才注意到他。
蔡麟長的白白淨淨的，眼睛好像黑珍珠，非常有神。
如果蔡夫人逝去，這個孩子就成了沒孃的孩子了。
桑海對蔡麟一掃而過，正要繼續問蔡青問題，可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
他立馬再次看向蔡麟，仔細觀察之下，才發現了問題。
蔡麟的額頭有隱隱的青褐色。
這青褐色及其微弱，如果不是桑海這樣能剪下蚊子翅膀的按摩師，一般人絕對看不出來。
這青褐色並不在蔡麟額頭的肌膚表面，而是深入了皮膚。
這就是桑海絕對不對勁的地方。
蔡麟肌膚極白，可這青褐色的額頭，是怎麼來的
桑海正要低頭去檢查蔡麟的額頭，可忽然目光掃到外間的扁蝠。
扁蝠也在盯着蔡麟看
聯想到之前扁蝠奇怪的行爲，桑海順勢側過目光，假裝沒在看蔡麟。
桑海故意露出爲難的表情，不經意間掃過扁蝠的臉，桑海發現，他臉上露出了放鬆的表情。
看到桑海也開始表情凝重，蔡青懸着的心，又是一陣失落。
看來，這個小子也束手無策了。
不過他還是說：“木兄弟，醫家講究望聞問切，你是不是要給夫人切脈”
桑海點頭，走到了牀邊，蔡青拉出蔡夫人的胳膊，桑海伸出三根手指，放在了夫人的手腕上。
脈搏非常的微弱，蔡夫人恐怕挨不過一個月根本就不像扁蝠說的還有半年時間。
桑海一邊爲夫人切脈，一邊觀察着扁蝠，發現扁蝠此時被蔡青擋住了。
也就是說，扁蝠此時看不到桑海。
而蔡青緊緊的盯着夫人的手腕處。
桑海放下夫人胳膊，迅速伸出手指，在夫人手腕連寫四字：屋裏有鬼。
以蔡青的目力，當然看到了這四個字。
他正要出聲詢問，但見桑海對他搖了搖頭。
蔡青腦子一轉，已經明白了桑海的意思。
像蔡青這樣在官場混的人，察言觀色、解毒人們語言後面的含義，本就是強項。
桑海四個字的意思是：屋裏有人在搞鬼，桑海要這些人離開。
蔡青一怔，他本來不會相信桑海這樣的無名小卒，可以來辛夷力薦桑海，看來桑海和辛夷關係極好，而辛夷絕不會害自己和夫人；二來從桑海之前的表現看，他也卻是是個大夫。
蔡青想通了這些，立馬轉身對辛夷說到：“夫人說太吵了，你出去吧。”
辛夷一愣，可立馬看見桑海對他點了點頭。
對桑海，他是絕對相信的，於是轉身離開了屋子。
扁蝠也聽到了，他問：“郡守大人，也包括我嗎”
蔡青說：“扁大師見諒”
扁蝠只好起身離開，而兩個侍女和外間的進來的幾個大夫，也同時離開了。
屋子裏只剩下，桑海和蔡青一家三口。
蔡青問桑海：“你剛纔說屋裏有人在搞鬼，是什麼意思誰在搞鬼”
桑海起身，說：“我現在還沒有證據，說出來郡守大人也許不行，我需要檢查一個人。”
蔡青問：“誰”
桑海轉向蔡麟。
蔡青皺了皺眉說：“你是說麟兒”
桑海問：“可以檢查嗎”
蔡青不解，桑海這個要求太過奇怪，難道搞鬼的是自己兒子這怎麼可能
桑海見蔡青面露疑惑，說：“我懷疑，有人利用二公子，對付蔡夫人”
蔡青大聲說：“是誰”
他隨即知道，桑海沒有證據，是不會說出這個人的，但這個人居然剛纔就在這間屋裏，那會是誰
侍女扁蝠其他大夫
蔡青點頭說：“你放心檢查，如果真能找到這個人，並治好我夫人，你要什麼我給什麼”
桑海沒有回答，他蹲下來，摸了摸蔡麟的額頭，而後收回手放在鼻子底下一聞，說到：“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