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喜事的緣故,明日就是年了,頭一晚還有月。月影重重,喧囂慢慢退去,傅鈺深喝的腳步逐漸虛浮,送走所有賓客,卻瞧見門外有一人影。
本以爲是喝多了酒,看花眼了,再仔細瞧時,發現並未看錯,確實有人。
外頭冷,屋內卻暖,傅鈺深進了屋子,卻覺得有些乏了。
“多謝大人救命之恩,今日得知大人大婚,蔡忌來的匆忙,未帶什麼賀禮。”蔡忌一身裝束,雖看得出他是將最好的衣裳拿出來穿上了,可看上去還是有些寒酸了。
蔡忌出現尋他,傅鈺深並不奇怪,當時他七擒七縱蔡忌,確實是看中他這個將才,“你不必謝我,該說的話,我當時也都說了,出手救你家人,是因你受制於人,不能做出正確的抉擇罷了。”
定了定,看向蔡忌,“你選擇遁世,聖上若是他日問起,我自有說辭。”
當時放走蔡忌,便知道他定然會回來再尋他,不過,此番蔡忌回來的時日,卻與他想象的時日差遠了。在他看來,蔡忌本該更早些來的。
蔡忌是個將才,卻自尊心太強,好面子卻能誤大事。只是輸了這一場仗,卻要調整如此之久。
聽傅鈺深這麼說,蔡忌有些不好意思,此番前來,多虧了他的夫人再三勸阻。要他不要白白廢了這一身本領,朝代更迭,不可逆轉。如今聖上是仁者明君,他身爲將者,先忠的是國,而後纔是君王。
這兩個月來,蔡忌除了喫就是睡,即便是手癢了,自己在家中舞刀弄槍,也不肯再次投效朝廷。好不容易下了恆心,瞅着傅鈺深大婚之日前來投誠。聽傅鈺深的意思,蔡忌心中頗爲尷尬。
擡起手搔了搔腦袋,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傅鈺深早就看破了蔡忌的來意,繼續佯裝不知,“哦那蔡將軍你是何意”
“我,我,我”我了幾遍,也沒我出個什麼來,乾脆氣自己嘴笨,“哎,我是來投誠的。”心下一橫,說了出來,來意已經表明,如果傅鈺深再拒絕,他就再沒法子了。
“這不就對了。”傅鈺深看着蔡忌笑了起來。
蔡忌有些驚詫,“啊”等着眼珠子看着傅鈺深,見他笑着,原以爲自己耳背眼花了,仔細瞅了瞅,傅鈺深確實在笑。
“大人的意思是”蔡忌已經露出了欣喜之色。
傅鈺深道“你可真是叫我好等,療傷卻是療的如此之久,等來你,委實不易。”
聽傅鈺深此言,蔡忌內心愧疚,當即跪下,“蔡忌多謝大人不殺之恩,卻還如此看重,日後蔡忌願鞍前馬後,孝犬馬之勞。”
“蔡將軍不必跪我,快快請起。”傅鈺深上前扶起了蔡忌。
蔡忌呵呵笑了起來。
傅鈺深道“你是個將才,在銅陵時,我便聽聞了你諸多的事蹟,對戰之時,你可真是將我給攔住了,若是在這麼下去,我怕是就真的捱不下去了。”
“蔡忌有罪。”
“哎,都過去了,”傅鈺深轉個身,書桌上倒起兩杯酒來,“規小節者不能成榮名,惡小恥者不能立大功,你不該將榮辱作爲你的絆腳石。”兩手各執起一杯酒,一杯自留,一杯遞到蔡忌前頭。
二人碰飲,一飲而盡。
剛放下手中的酒杯,便聽到外頭輕輕的敲門聲,凝蓁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兄長,是我,凝蓁。”
“進來。”傅鈺深道。
凝蓁此刻摘去了頭上貴重的金冠,褪去了身上的霞帔,裏頭還是喜服,在外頭裹了個內置鵝羽白色錦緞鑲嵌白色兔毛的斗篷,整個人紅白相趁,煞是動人。
走進屋內,凝蓁看到不止是傅鈺深一人,還有一個人在屋裏,一時方纔鼓起的勇氣,都沒了,輕聲道“兄長原是在忙,那凝蓁晚會兒再來。”
蔡忌恍然大悟,記起,今日是傅鈺深的大喜之日,這夜都深了,本該洞房花燭夜的,卻因他的到來,耽誤了傅鈺深的好日子。
拍了下頭,“哎呀呀,我倒是忘了,今日是大人的大喜之日,一刻值千金,就不在此耽擱了。”
說着開口叫住凝蓁,“夫人不必走,我這便要走了。”
凝蓁臉上一陣燥熱,累了一天,她本是吃了秋晴送來的蛋奶羹,又吃了些點心就飽了。在房中等着傅鈺深回來,卻千等萬等不見人來。
原是以爲前頭賓客還沒送來,差了馥香去了前頭看看,馥香回來時,說外頭賓客早就散的乾淨了。
凝蓁想是傅鈺深在躲着她,既是不屑與洞房花燭夜的女人是她,又何必大費周章娶她,心中委屈。雖自己千般猜忌,可晚上那會子,問出的話兒不從他那知道答案,哪裏會安心。
傅鈺深這院子說小也不小,左右四間耳房,加上主臥房和東西廂房,還不算陳列房及書房,以及空餘的房間。
傅鈺深可是讓凝蓁好找,實在累了,這才問了下人,從下人那得知,傅鈺深送走了賓客後就去了書房。
沒來過傅鈺深的院兒,自然尋不到書房在哪裏,又讓下人好生指路了過來,是以她這才氣沖沖的敢了過來,推開門瞧見,屋內還有旁人,當時就又羞又憤。
被外人看到她大婚當夜,不在房中乖乖等着新郎,卻急匆匆的跑來尋新郎,不知道的還以爲她這是等不急要洞房花燭夜了。
傅鈺深也沒留蔡忌,便道“你且回去等我消息,我這邊定了,會即刻給你去書信的。”
“蔡忌,這就告辭了。”走到凝蓁身邊,又道“祝賀夫人新婚快樂。”蔡忌離開出了門,又將門給掩上。
蔡忌走後,凝蓁卻覺得無比尷尬,方纔的那股子勁兒全然沒了。
傅鈺深看着傻站着的凝蓁,緩緩問道“你怎麼來了”
凝蓁手在喜服的袖筒裏來回搓着,“我來看兄長可是忙完了。”她假裝鎮定。
“過來這邊,門口進風,冷。”傅鈺深叮囑道。
但凝蓁依舊無動於衷,內心的小算盤啪嗒啪嗒瞧着。
殊不知,傅鈺深早就看穿了她那小心思。
在凝蓁還沒反應過來時,便感覺到一股子酒味襲擊了鼻息,傅鈺深依然行至她的身後,拉起凝蓁的手,往桌案前過來。
屋內的碳盆燒的暖烘烘的,加上夜色已深,直叫人瞌睡。
凝蓁的心卻撲通撲通跳的厲害,快要窒息。弟妹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