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航一進小樓就不停有人和他打招呼，不是老大，就是隊長。他們打招呼就打招呼吧，還總是自認爲很隱祕地看兩眼田小夏。
卓航把人帶到一間說不清到底是會議室還是休息室的房間。房間裏只有兩三張桌子，五六張椅子，可是牆角又有一溜小方凳。
“坐吧。”卓航拉了一張椅子放在田小夏旁邊。
田小夏坐下，“說吧。”
卓航坐下，田小夏看着他，等着他說話。
卓航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想說的太多，想說聽到她在醫院說得話了，想問她爲什麼要當着自己的面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想問她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自己可以幫忙……
卓航沉吟了半晌，從褲兜裏摸出雙葉薄荷煙，問田小夏，“可以嗎？”
田小夏回頭推開了窗，示意卓航隨意。
點燃了煙，卓航深深地吸了一口，彷彿要吸進肺裏去。
“你…小時候是不是過得很苦？”
田小夏沒想到卓航會用這個開頭。
“還行吧，農村的條件都差不多，可能比其他人還會稍微好一點，家裏就我一個孩子，大伯家也沒有女孩子，哥哥們都讓着我。”
“你現在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說你也沒辦法要問問老師。”
果然還是聽到電話了，“沒有，我能解決，你聽到的只是託詞。”
“田小夏，我希望你不要拒絕我的善意。”
“沒有拒絕，你的善意我都收到了，無論是傷了幾次三番地去醫院，還是公安局法院那邊，包括這次陪我們一起去滬市，我都很感謝你，你是個熱心的同學。”
又是同學，說不清到底是煙味還是田小夏依然清冷的樣子讓他煩躁了起來。
“能不能不要叫我卓同學，我覺得我們其實挺熟的了，況且我本來也就不是你同學。”
田小夏聳聳肩，“可以啊。”
看來菸草味和薄荷味都沒辦法讓卓航冷靜下來，他狠狠地把半截煙按在菸灰缸裏，有些氣餒地扒拉了好幾下板寸。
“你和周曉霞的矛盾…”
卓航實在沒辦法不想到那個冗長紛雜的夢境，夢裏他一直是喜歡田小夏的，聽說可以和田小夏結婚了，他很高興，可是，最後婚禮上那張臉變成了周曉霞的臉。
卓航還沒說完就被田小夏打斷了，“你是喜歡周曉霞嗎？你是不想我欺負她所以才找我談談？”
“不是的…”
“你怎麼只看得到最後看起來是我佔了上風，其實每次都是她先挑起事端的，喜歡一個人就能讓你那麼辯不了是非？”田小夏有些氣急敗壞，覺得自己一分鐘都不想呆下去了。
卓航急了，這誤會大了，自己怎麼就喜歡周曉霞了，開學到現在三個多月了，自己和周曉霞話都沒有多說一句。
卓航要解釋，可是此刻的田小夏像一個炸毛的貓，根本沒法好好聽話。
“我不喜歡周曉霞，我喜歡你你不知道嗎？”卓航有些挫敗地脫口而出。
田小夏炸起來的毛一瞬間全部被順了下來，瞪着眼看卓航，“你…你說什麼？”
既然都說了，再遮遮掩掩也就沒意思了。
卓航大大方方地說：“我喜歡的是你，不是周曉霞，不要把我和她放在一起。”
等等，不對，之前不是還在火藥味十足地在質問自己爲什麼和周曉霞鬧矛盾嘛，下一秒就表白了，這個節奏不對啊。
“你不喜歡周曉霞？”田小夏再次確認。
卓航皺眉，爲什麼一定要把自己和周曉霞放在一起，難道？不能吧，這種事還能接二連三人人都能遇到？
“爲什麼要說我喜歡她，你哪裏來的錯覺？”
“上……”田小夏差點脫口而出，上輩子你們結婚了。
“上一秒你不是還在質問我爲什麼和她鬧矛盾嘛。”
“我不是在質問你，我只是奇怪爲什麼她總是針對你，她這個人眼神飄忽不定。”
“這句話還算中聽，大概她想入dang，想評先進，覺得我處處攔在她前面吧，只有把我按下去了，她才能露出來。”
卓航皺眉，“就這句話中聽？”
田小夏點頭。
“我說我你喜歡你不中聽？”
卓航再次提起，田小夏後知後覺地臉紅了，可是不能慫，“還行吧。”
“行吧，我看你好像也不排斥我。”
“爲什麼要排斥你，你是個好人啊。”發你個好人卡。
“那我就打戀愛報告了。”
“啥？等等，你說什麼？戀愛報告，我和你？”田小夏指指自己又指指卓航。
卓航點頭，“對呀，我們談對象要打戀愛報告的。”
“不是，我答應了？”
“我喜歡你，你不排斥我，你沒拒絕啊。”
田小夏顧不上臉紅了，“不是啊，我沒答應啊，再說了，我們還不瞭解。”
“那你答應嗎？我覺得我挺了解你的，再說了我們可以慢慢了解慢慢發展啊。”
“這發展太快了，我要緩緩，緩緩。”田小夏重複着緩緩，扭頭看窗外。
小樓前面路邊的梧桐樹葉子已經都黃了，落了大半在地上，光禿禿的枝丫看起來有些枯敗，可是黃橙橙的葉子又覺得還有點喜慶是怎麼回事。
靜默了好幾分鐘。田小夏回頭。
“我還是不能答應。”
“爲什麼？別說不瞭解，那都不是事。”
“我還有些事沒完成，怎麼說呢，我不想拖累任何人。”
“很危險？”卓航問，只有有危險的事才能說會拖累別人吧。
田小夏搖頭，“危險沒有，至少沒有生命危險。”
“那…”
“不是什麼好事，可能會鑽法律的空子，可能會用一些非常手段，可能……反正沒好事就是了。”
鑽空子，那也不叫犯法啊。
卓航他們被委託給地方專業大學培養，看起來是依託地方大學的優質教學資源，培養優秀的軍隊幹部，其實他們還帶着其他任務。
當然，卓航從事的工作也註定了他並不是時時刻刻活在陽光下的，他知道非常時候非常手段，他們爲了任務能順利完成，也不可避免地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他並不覺得非常手段就是不好的，只要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的底線。
田小夏看卓航沉默了，自覺自己的話起作用了，站起來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