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唐妖怪圖鑑 >【草原卷最終章】第155章 夜向黎明 青霞的絕筆信
    舞馬按下暗釦,砰的一聲,鏡子底座上一塊兒木板收了回去,露出中間隱藏的抽屜,一個內嵌月光寶盒、散着淡淡黃芒的光球從裏面彈了出來,隨即向着舞馬緩緩靠近,終於在他頭頂上方懸停下來,與之前他在大話西遊神旨幻境中獲得的白色光球湊成了一對。

    舞馬擡頭望着光球,默不作聲,目光柔和又複雜。

    作爲同屬大唐塔的隊友,宇文劍雪也看見了光球。她此時此刻的心情比舞馬的目光還要複雜。

    宇文劍雪十分清楚,眼前的光球是舞馬和青霞在神旨世界並肩作戰的成果。

    他此刻看着光球,一定在回想彼時彼刻,他和青霞在神旨世界裏共同經歷的點點滴滴。正如他方纔望着衣架上嶄新的婚衣時不自覺的回憶。

    這些經歷,舞馬曾經同宇文劍雪提起過,大略地講過。但宇文劍雪明白,舞馬一定隱瞞了一些至關重要又祕不可言的事情。這些事情便成爲了這個世界上只有舞馬和青霞才知曉的祕密,這是何等親密的關係。

    而舞馬的回想,則一定充滿了畫面感,如身親臨,如時光倒流——

    他們在浪漫又荒涼的大漠裏談心散步,交換彼此前半生的悲歡喜苦;他們在無人知曉兩人真實身份的山賊寨子裏盡情演戲,那種感覺一定微妙極了;他們在懸崖峭壁上訴說情長,在盤絲洞裏生離死別,那經歷實在刻骨銘心。

    不止於此,一定還有更驚心動魄,更浪漫可恥,更祕不可宣的事情發生。

    一定是這樣的,否則如何解釋青霞怎麼會活着、好端端地離開神旨世界呢。舞馬本該在那裏就殺了她纔對。

    不知過了多久,舞馬的凝望終止。宇文劍雪曉得,這也意味着他剛從回憶的泥潭掙脫……不,也許該說從夢境的旖旎中游離出來。

    舞馬低下腦袋,目光移向鏡子底座的抽屜。

    月光寶盒光球的黃芒照下,抽屜裏面一片亮堂,兩個黃皮信封靜靜躺在抽屜的地板上。其中一個封皮寫着給舞郎君。

    舞馬伸手去拿信封。

    宇文劍雪心口猛地一縮,出自本能驚叫道:“不要。”

    舞馬的手懸在半空,“怕信裏有毒?”隨即滿是傷感地笑了笑,“如果她想害我,現在躺在地道石棺裏的就不會是女人。”

    宇文劍雪無法解釋自己爲什麼要阻止舞馬,但她很想告訴舞馬,那封信裏隱藏着的雖然不是毒藥?但一定比毒藥可怕一百倍?那是某種極有可能衝擊靈魂世界並帶來終身後遺症的可怕物事。

    在宇文劍雪猶疑着如何解釋自己的想法才能顯得合理而又有說服力的時候,舞馬已經把信封拿在手裏。

    他撕開信封?裏面有兩封信?一陣花香從紙上飄散開來。

    花香清淡而襲人,宇文劍雪離着一個身位?也聞到了香氣。她熟悉這股味道——是草原上一種名爲格桑花的香氣。這是極其耐寒的植物,源自遙遠西南的藏地高原?杆很細花瓣很小?看上去弱不禁風,但風越烈,它越強,雨越暴?它越韌?日頭越毒,它越嬌燦。

    嗅着這股子香氣,宇文劍雪忽然覺得這花和青霞蠻像的,怎般磨難竟也殺不死她,她倒活得愈強勁了。她可比她強。

    不?也不像,格桑花哪有青霞這些子鬼腦筋。她活的太複雜了。

    舞馬取出第一封信?把信紙攤開,裏面是青霞的字跡?題頭便是舞郎君。

    宇文劍雪說:“哦,寫給你的?我回避一下。”

    舞馬卻說不妨。

    “她沒準兒以爲我看不着呢。”

    兩個人湊在一起?光球黃芒撒下?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舞郎君安好:

    我想以你這樣的聰明,遲早會發現這扇鏡子裏的奧妙。

    倘使你不來,只怪你沒有福氣。

    倘使你來了,這顆光球便是我送與你最後的禮物。算上你已經有的那兩顆(若問我如何只曉,哈哈,那全是靠猜的,我料定晉陽之戰後你應當又經歷了一次神旨罷),應該集齊三顆了。那麼,先恭喜舞郎君於覺徒一道更上一層樓。

    沒錯,我書此信時,世上還有青霞此人。君見此信時,世上再無青霞之事。

    做此決定,我也掙扎良久,畢竟我亦是一個熱愛生活、熱愛生命、憧憬未來的姑娘。

    事到如今,我必須老老實實告訴你,從始至終,對舞郎君,我都懷着爲阿跌葛蘭報仇雪恨的心思。而且,這種報復必須越痛快,越酣暢淋漓,越叫你覺得痛不欲生,越好。直到寫下這封絕筆信的此時此刻,我心中仍未徹底放棄這個念頭。

    至於如何報復,我想了許多法子。剛從密室中醒來的時候,我覺得徑直殺死你簡直太便宜了,完全不夠消解我的恨。將你綁起來千刀萬剮呢,似乎也不過癮。

    我看得出來,你這人經歷很多,肉體上的痛對你來說不算什麼。何況,在密室的時候,阿跌葛蘭對你使得各般手段已經足夠厲害,也不見你怎麼難受痛苦來着。

    我想來想去,對你最好的懲罰,一定是來自精神層面的重擊,瓦解你的意志,摧毀你的驕傲,才能叫你能痛不欲生。因此我決定,要你愛上我,徹徹底底愛上我,要你從走一遍阿跌葛蘭的路,像他一般爲我飛蛾撲火,赴湯蹈火,翻山越嶺,到最後愛的死去活來,我卻要看低你,無視你,無情拋棄你,這樣纔夠痛快。

    所以,如你所見,我對你講得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騙取你同情,軟化你防線,千方百計博得你的愛的把戲。

    我在密室裏說,我不在乎田德平的死不想爲他報仇是假的,說我的名字不能被人叫非要你給我起名字是假的,說我加入大唐塔是爲了長生不老是假的。

    所以,在月光寶盒的世界裏我對你講的話自然也都是假的——我的經歷沒有那麼悽慘,我的阿孃非是義成公主害死,我的阿耶沒有在憎惡兇殘的殺手追趕時拋下我,我沒有被那些兇徒綁到深山裏用皮鞭抽打、苦苦折磨,也沒有往自己身上糊屎抹尿。

    我沒有被義成公主派來的薩滿追殺,沒有因此魂飛魄散陷入無止盡地昏迷,自然也沒有跟着田德平浪跡天涯。

    所以,在月光寶盒世界那薄涼的山崖上,我說自從在密室見到你我的心就開始砰砰直跳是假的,說我明明曉得你是我的大仇人還忍不住要跟你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是假的,說我把你騙到草原上就是爲了想見你一面是假的,說你是蘋果樹上最高被太陽曬得最紅的那一顆蘋果是假的。

    等到那天葬禮的時候,我對阿耶說,我和你已經有了夫妻之實當然也是假的——那負責鑑定的薩滿是我收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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