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北漂愛情故事 >第4章 天使折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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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雪走後,劉維民竟無心學習,成績直線下滑。

    那年七月,一紙紅榜將劉維民擋在大學校園之外。回到家中,閒得無聊,灰濛濛的心情一直難以排解。經人介紹,他隨一個遠房的表叔——搞建築的包工頭,來到西郊區一座煤礦工程建設隊打零工。那天下午,大貨車載着滿滿的一車磚頭,一路顛顛簸簸。暮色蒼茫時分,車子在一家小餐館門前停了下來。這時,陰沉沉的天下起了細雨,橘黃色的路燈迷迷濛濛,瀰漫在一片水氣中。街巷中偶爾傳出一兩聲狗吠,聽起來更顯得悽清和孤獨。

    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立即霧一般襲上他的心頭。

    餐館不大,大概已經打烊,看上去生意很清淡。一盞日光燈孤零零地散發出慘白的光,發出“噝噝”的電流聲。餐廳不見人,找到裏間,才見角落裏有個女孩,蹲在水龍頭旁洗涮一大堆碗碟。女孩瘦瘦的肩,顯得很單薄,孤單的身影投在污穢不堪的水泥牆面上。劉維民草草喫過飯,把貨卸下,便徒步朝不遠的工地走去。

    一路上的疲乏和勞累使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上,劉維民又來到那家餐館喫飯,白日裏生意卻熱鬧。裏面的四張桌子周圍都坐滿了人。昨天的那女孩正端着菜盤子忙碌着穿梭於餐桌之間。劉維民這才發現,她長得很美,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一張清秀的瓜子臉上嵌着兩隻烏黑的眼睛,亮亮的眸子一轉動,似乎又閃出幾絲憂鬱。

    忽然,靠牆的那張餐桌上吵吵嚷嚷叫了起來:

    “小姐,過來跟爺喝杯酒。”污言穢語中又夾雜着一聲聲口哨與浪笑。

    一個長着絡腮鬍的大漢將手伸出去摸那女孩子的下巴。女孩似乎見慣了這種場合,只是飛快用力將大漢的手撥開,轉身離去。

    一連幾天,劉維民都在這餐館喫飯。一來二往,他和女孩便熟悉了。

    一次,趁生意閒些,他便溜進後廚,看見女孩正在洗碗。

    他試探着問她:“這是不是你家開的餐館,你怎麼沒去學校讀書?”

    女孩垂下頭,沉默少許,才輕聲回答:“我是從離這三十多裏地的村裏來的,因爲家裏窮,只念完了中學。”

    “你叫什麼名字?”劉維民慢騰騰地問。

    “我叫月萌。”女孩收着水池裏的碗碟,水花濺在了她的圍裙上。

    劉維民把自己考高中落榜後的一些境遇毫無保留地告訴了月萌。同是天涯淪落人,他們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慢慢地,彼此的心靠近了。

    從那以後,劉維民下了工地就去那家餐館找月萌。而月萌每次見到劉維民來,臉上立即露出了笑容,心情也好多了,一改往日憂鬱的神情。

    一次,劉維民去餐館喫飯,月萌偷偷告訴他,晚上去西郊區廣場,她有事要對他說。劉維民不假思索就答應了,他忽然感覺到,屬於自己的那份愛此時終於要到來了。

    晚上八點,劉維民早早就在廣場的噴泉旁邊等她了,果然,她如約而至。月萌穿得很漂亮,是白色的短裙,修長的腿完美地呈現出她優美而苗條的曲線,長髮垂到她小翹的臀部,活潑而富有朝氣。

    此時,劉維民想起了小雪。

    “維民,你怎麼了?發什麼呆啊?”

    “哦……沒啊,你今天真漂亮。”劉維民盯着她的大眼睛有些慌亂地說。

    月萌羞澀地低下頭。

    “萌萌,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劉維民說着,扳過月萌削瘦的肩。她聽話地轉過身,面對着他。他第一次將她攬進懷裏,兩顆心像兩頭瘋狂奔跑的小鹿跳躍着,撞擊着。萌萌把臉靠在他的胸前。她享受着被愛的溫暖。

    “維民,你帶我走吧,我不想在這裏打工了,我們去別的地方。”月萌幽幽地說。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們需要堅持一段時間,等我拿到了工錢就走。”他緊緊地摟着她說,聲音有些顫抖。

    “我聽你的,你說什麼時候走,我都跟着你。”萌萌的大眼睛非常明亮。

    “你想去哪裏?”

    “我想去北京。”

    “那好,咱們就去北京。”

    “那你帶上我吧。”

    “嗯,我帶上你。”

    那晚,他們一直在廣場散步,直到晚上十一點。劉維民送回萌萌,自己也回工地宿舍了。

    回宿舍的路上,他高興地蹦了起來,他捶着自己的腦袋說:“臭小子,你可真行!”

    劉維民一絲也不敢懈怠,他開始拼命地幹活,豆大的汗珠兒摔成八瓣。

    包工頭驚奇地問他:“小民,這幾天你咋這麼能幹的?”

    “叔,我爸病了,急用錢哩!我再不好好幹……就沒爸了。”劉維民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感覺就要哭出聲來了。爲了萌萌,他這是第一次撒謊。

    包工頭聽他這麼說,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盯他一會兒道:“你好好幹活兒,叔不少你的錢。”

    一晃兩個月過去了,劉維民整個人瘦了一圈兒,月萌每次見他的時候都要偷偷落淚。

    工程結束了,該到結算工錢的時候了,可包工頭好幾天都看不見人。

    那時正值九月,工地燥熱得就像大火爐,工友們乾脆赤裸着上身,蹲在工地上唯一的一棵大果樹下乘涼。

    來這裏時間比較長的陳三龍說,這是一棵有些年代的歪脖子果樹,開工的時候差點被推倒,後來推土機頂上樹幹的時候,發現一隻貓頭鷹在樹上盤旋着不走,慘叫不止,那聲音就像是嘶啞的大笑聲。陳三龍還煞有介事地說,過去他們村裏就有這樣的說法,說誰要是遇到貓頭鷹,要麼閉眼不看它,要看它就先大聲笑出來,不然貓頭鷹會先笑,如果讓貓頭鷹搶了先,家裏年齡最小的那個孩子就會死掉。他們村裏有個人,在野外就遇到了這樣的事,他擡頭看樹上剛剛落下的貓頭鷹,就聽到貓頭鷹的大笑聲,結果怎麼着?他回家後就聽到老婆說剛剛出生三天的孩子死了。這事在村裏就傳開了,老人們就說起遇見貓頭鷹不祥的事情。聽陳三龍這麼說,開推土機的老馬說什麼也不幹了,說貓頭鷹這東西是靈物,誰要惹了這東西,誰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後來就沒有人敢動這棵歪脖子果樹了。

    “媽呀,幸虧當初我沒有把這果樹剷倒,不然連個乘涼的地方都沒有。”老馬斜着眼,摳着鼻屎說。

    “一個夏天都沒見長出一個果子。”騰剛吸着煙,慢騰騰地說。

    “這是一棵老樹,就像一個絕經的老女人,是不可能再生育了。”老馬抹着光頭上的汗水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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