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這股力量再次出現了。
我能清楚地感受它就在身體裏咆哮,比上一次的忽現忽消更爲切實,感受更爲深刻。
這,就是天晴晚的內息之力嗎
“哇你也太厲害了吧”一個似乎被我忽視了的人,他驚歎道“人家好歹是狼牙堡的老大,你一招就把他幹了,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我轉過頭,恨聲道“你不是也想殺我嗎”
“嗯”他理所當然地點頭,又問“誒,你第一次殺人嗎”
我皺眉不語。
他指着我認真分析道“手在抖,腿也在抖,連牙都在磕巴,你不會尿失禁吧”
尿失禁你大爺
我臉一熱,尷尬道“等等,我先去方便個。待會兒再跟你決一死戰。”
失去主人的狼羣已經潰散,石木間,我朝着前方徑直衝,我不知道我到底要跑去什麼地方,也不記得自己跌倒了多少次,又爬起來多少次。風在我耳邊呼嘯,我喘得透不過氣,就像馬上要窒息而死。可疼痛卻告訴我,我還活着,我不能放棄他們拼了命爲我點燃的希望。
而求生的唯一途徑就是奔跑。
那一擊成功過後,心中的火焰隨即熄滅,充斥全身的力量也頓時萎靡,我清楚的知道,那種力量又消失了。
那個月霄,我不是他的對手。
我唯一機會就是逃跑。
反其道往山林的腹地奔去,前方似乎根本沒有路,月光被層層疊疊的樹枝遮擋,我跌跌撞撞地摸黑前行,高一腳低一腳地在崎嶇不平的地面踉蹌,蹣跚着往前跑。
黑暗中,狼的悲嚎,越發讓周圍顯得陰森恐怖,可我並不感到害怕了,因爲腦子裏什麼念頭都沒有,只是一片空白地,機械地重複着奔跑的動作。
衣衫不時被腳邊伸出來的樹枝荊棘勾住撕破,那清脆的絲帛撕裂聲在黑暗中異常地清晰響亮,全身上下的肌膚都有被帶刺的荊棘刺破,鑽心的疼,臉也被齊人高的茅草劃破了數道口子,火辣辣的痛。
往前、往前、往前
跑出這片樹林,我是不是就能甩掉月霄的追殺了
然而,我並沒有機會再考慮了,前方樹梢的陰影裏,他緩緩從天降落“喂前面沒路,該拐彎啦”
我全身一震,驚怒交加,而更多的卻是絕望。
我理了理因疾跑而顯得發亂的頭髮衣衫,扯出一抹笑“你是變態麼本姑娘來方便你也跟着不嫌丟人”
他驚訝道“方便了近一個時辰,你是便祕嗎要不要治療,雖然便祕是難以啓齒的頑疾,但沒關係,我這兒正好有藥,你簡直太走運了。”
我頓時氣血逆流。
癱坐在地,想要出言反攻,張了張嘴,卻連說話都覺得累。
見我不理睬,他旋着玉笛笑問“不跑了”
“那麼既然你不跑了,就回答我幾個問題唄。”他揚起衣袍坐在對面彎折的樹幹上“首先,你是誰”
平靜的心,再次激起波濤。
我怒極反笑“敢情你以前殺人放火是連名字都不問的”
“哎,當然不是,事實上我很少殺人放火的。”停了停又道“不過這一次是受一個很重要的人相托,所以纔不得不親自動手。不過他又不告訴我你是誰,真是讓我好生猜了半天都沒結果。”
我恨聲笑“好奇”
“當然”
“那麼我們做筆交易如何”
他眼神一楞,隨即搖頭“誒,不成,我是不能放你走的。”
“不用。”我嘆了一口氣,自嘲道“今日不死,過不了幾天又會被追殺,我認了。不過好歹死也讓我死明白點,萬一我能變成鬼復仇呢”
“變成鬼復仇呀”他想了想,看着我道“那你就來找我罷”
“”
望着如蓋般覆蓋蒼穹的樹梢,我沉默了許久,而後,我淡淡道“既然不能告訴我,那以條件來換可好”
“說說看。”
冷風揉進我的眼,有些刺痛,我仰起頭,儘量不讓眼中的滾燙淌下“我的侍從們爲了救我,和我走散了”
月霄輕描淡寫打斷我“嗯,他們都死了。”
一句話破碎了我所有的,關於可能的猜測,我呼吸一滯,連聲音都有些哽咽“如果我一定要死,我想先幫他們入土爲安。這是我的條件。”
他難得的沉默了一會,聲音清淺平淡“可以日出之前,我會來找你。”
我踉蹌爬起身,跌跌撞撞朝原路返回“天晴晚,我的名字。”
一個名字,已經足夠他查出所有想知道的內容了,而這一切於我而言,已經不再重要。
狼羣撤了,只剩下數不盡的屍體以詭異的姿勢相互傾軋,如同地毯一樣填滿方圓十里,暗紅色的液體在月光下沾染着土地、灌木、植被,散發出的血腥味彌散在每一方空氣裏,彷彿盤旋不肯離去的孤魂,驚悚而悲愴。
狼鳴悽悽,一聲高過一聲,像是魂招遠去的夥伴,又像是淒涼的別歌。
我瘋狂地翻動那些死狼的屍體,企圖尋找曾經熟悉東西衣服、鞋子、玉佩、兵刃
染血的斷劍是無涯的,被撕碎的淺灰衣衫是無憂穿的,彎刀是瑤兒最愛的,白玉佩是
然而,我卻尋不回完整的他們。
淚水決堤,我再也忍不住地嚎嚎大哭,我失去了他們,我永遠失去、再也見不到以命相托、以命相護的他們了。
淚水劃過嘴角滴下,和着我的血溼潤着這片新刨的土地,指甲在土石的磨礪下已貼着肉背全數裂開,翻開的血肉上沾着泥土,很痛,可是,心更痛。
一抔一抔地刨出土,開出坑,我將他們的一切全數鄭重放入,親手捧土覆蓋,親自堆砌石護。
跪在墓前,然後誠心磕下頭。
我這一命,爲你們所救,至最後,我卻沒能將你們帶還故里,對不起
若有來生,願我能庇廕你們一世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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