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大叔,我想看恐怖片,但是又有點害怕,你陪我一起看唄?”小丫頭笑得很燦爛,一口白牙亮閃閃的。
我頓時氣悶,這貨跟我根本就不在同一個頻道!
最終還是拗不過她,我乖乖地讓出了牀和電視。琢磨着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好,想過去把門打開避避嫌,可真要是把門打開,那就更不好了。
三十三歲的年紀,在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面前,我居然侷促起來,想想,也是怪可笑的。
電視裏放的是一部日本的恐怖片,陰森森的劃片,悲慼戚的音樂,挺瘮人。老實說,我是不看這類片子的,這種玄乎的東西,還是少碰爲妙。
“大叔,你陪我看會兒嘛!別坐得那麼遠呀!”元旦衝我招手,小臉越發白了,估計嚇得不輕,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非要自虐。
“我不看恐怖片。”我皺了皺眉,其實不單單是不看恐怖片,我並沒有興致陪她看任何片子。
“你怕鬼?”小丫頭頓時來了勁,從牀上爬起來,跪坐着看着我,一臉八卦,“男的不都是膽子很大的嗎?大叔,怎麼你膽子那麼小啊?”
……
只是單純的不喜歡好嗎?!
那貨卻像認定了我膽子小似的,一拍胸脯,無比豪爽:“大叔,你放心,我保護你!沒事的!”
……
我一個白眼翻過去:“別拍了,本來就已經一馬平川了,你是想拍成盆地麼?”
小丫頭頓時漲紅了臉,咬了咬嘴脣,栽着腦袋翻了個白眼:“你壞!不理你了!”
其實我那句話說完就後悔了,這丫頭太小,我對她又沒有半分曖昧心思,不該拿那種事情調侃的。
我別開臉,走到窗邊抽菸,窗戶一打開,風捲着雨絲飄進來,溼潤潤的,沉重中帶着一種別樣的清爽。
“大叔!不要抽菸啦!不好的!”她從牀頭爬到牀尾,半跪着拽我的衣袖。
“元奶奶,您今年有八十了吧?”
真囉嗦!
元旦小臉一繃,不由分說地奪過我的煙,往窗外一扔,“咣噹”一聲合上窗戶,義正辭嚴:“大叔!吸菸有害健康!不許吸菸!”
我被她這麼一鬧,也沒了抽菸的興致,悶悶地坐在牀尾,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電視。
屏幕上一個女鬼披頭散髮,伸着尖利的鬼爪,一把插.入了男人的胸膛,伴隨着一聲淒厲的慘叫,一顆血淋淋的心臟被掏出來了。
“啊~”一聲曲折蜿蜒、堪比山路十八彎的尖叫,元旦整個人撲在我背上,死死地抱着我直打哆嗦。
我皺了皺眉,直接關掉電視,沒好氣地吐槽:“不敢看就別看!不知道自己心臟不好嗎?還要這麼找刺激!我看你是真嫌命長了!”
貼着我後頸的小腦袋不停地打顫,呼吸很急促,整個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
我嘆口氣,把她從我背上拽下來,她卻煞白了臉,直往我懷裏鑽,驚恐地叫:“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小丫頭頓時憋了滿眼的淚,抽抽搭搭地看着我,也不知道是被鬼嚇着了,還是被我嚇着了。
“大叔,你好凶。”
我狠狠地瞪她,雖說我跟她素昧平生,可到底結伴了好幾天,她這條命都是我親手救回來的,看她作死,我是真不能忍。
“老子又是人工呼吸又是心肺復甦,好不容易把你的小命從閻王爺手裏搶回來,可不是爲了讓你作死的!你要是再這樣,你趁早滾蛋,別他媽到時候死我跟前了,警察叔叔把我當成殺人犯!”
可那丫頭的腦回路卻完全異於常人,根本沒找着重點,她瞪大了眼睛,驚聲問道:“你給我做了人工呼吸和心肺復甦?!”
“不然你以爲你能撐到救護車來?早死透了!”我拍了拍她,“起來,別跟個小孩子似的賴人懷裏!”
她驀地沒聲兒了,呆呆地坐起來,縮在牆角,小小的一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能有十分鐘,她突然拉了拉我的手,小小聲地說:“大叔,對不起啦!我知道錯了!”
我並不想搭理她,煩躁得很。她卻不顧我餘怒未消,悶悶地說:“其實我從來沒有看過恐怖片,也就是在小說裏看過女孩子都會跟喜歡的人一起看恐怖片。大叔,我這輩子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以後還有沒有機會看了,所以就想你陪着我看,這樣以後就算我死了,起碼也能少一個遺憾。”
我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
這個女孩子跟普通人是不一樣的,她沒有那麼長的時間去完成每一件她想要完成的事情,所以她任性,不顧身體狀況去做那些超出負荷的事情,只是爲了在閉上眼睛之前,能夠儘可能讓遺憾少一些。
“大叔,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我什麼都沒有。”她嘆着氣挪過來,靠在我身上,歪着腦袋看着我,悲傷地說,“大叔,我只有你了。雖然我死皮賴臉地纏着你,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也對你很不公平,可是大叔,我真的不想一個人。”
“不想一個人活,不想一個人死,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完不知道還有多長的一生。”
“大叔,你知道嗎?我遇見你的那天,是我外婆去世一百天的日子,那時候我心裏特別苦,特別難受,我去洱海邊其實是自殺的。但是看見你坐在那裏畫畫,我看着看着,心裏就慢慢平靜下來了。”
她仰着臉,深深地看着我,眼神很認真:“大叔,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賴上你,就是想賴着你,可能是從你身上,我看見了寂寞。我也是一個寂寞的人,我想,兩個寂寞的人相互取暖,會比一個人要好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