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念睜開眼,便看見了陌生的房梁,她疑惑起身,四下望去硃紅的雕桌擺在正中央,配着四張同色的精緻小凳,門的正前方,掛着一幅獸像,韻念並不認識,屏風上繡着妖冶的血色花束,奇怪的是,這花竟沒有葉子,如果沒猜錯的話,這花便是即墨口中的彼岸了。還未細看,外面的動靜把韻念吸引了過去。
“母上大人,她是無辜之人,也是這場戰役的受害者,孩兒是在那廢墟中找到的,許是父母都已經喪命,而她尚且年幼,不晦世時,孩兒也是可憐她,這纔將她帶回,懇請母上大人高擡貴手,放了她一命。”
不加分辨,韻念便知是濮陽即墨的聲音“若母上大人不允,孩兒恐怕也不能輕易讓開了。”
母上大人什麼母上大人
“汝決心不讓”洛揚本就是個脾氣暴躁之徒,又加上濮陽即墨再三阻攔,縱再小的事,她也不肯罷休了,“吾自是知曉汝心善,不過依外人而言,那叫心善,於吾於汝而言,那便叫不成器今日汝讓也得讓,不讓也得讓”
言罷猛的一甩袖,竟將濮陽即墨生生甩到了房樑上,久久不能動彈。
“汝若早些讓,就少得受這些皮肉之苦。”洛揚眼中毫無憐意,徑直推開了房門,撞上了因爲好奇偷聽而一時找不到躲處,只好站在中央的韻念。
嬌小的身軀顯得她孱弱不堪,滿臉的塵土遮住了她原本的面目,及肩的墨發微顯凌亂,沒有任何的裝飾,只是隨意的披着,身着淺粉色的上衣及下裙,沒有繡花,且沾上了一些血跡及灰土,就連鞋,也不知爲何沒有穿,赤着的腳上還有幾條細細的傷痕。
也難怪濮陽即墨將她帶回了,真稱得上見者猶憐了。
而此時,才微緩過神來的濮陽即墨撐了起來,竟是再次毫不猶豫的擋在了韻念身“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韻念心底一怔,竟是半晌未能反應過來。
心底,揚起了一絲很奇怪的暖意。
洛揚不屑一笑“濮陽即墨,汝可莫要忘了,這一身通天的本領,汝是跟何人所學汝今竟妄圖以從吾處學得的法力來對抗吾”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緊張。
“母上大人,孩兒懇請您網開一面,這場戰役,死傷無數,孩兒救回她,也是爲了替母上大人恕罪”
“放肆”洛揚怒吼出聲,“吾何時輪到汝在此指手畫腳,評頭論足了”
“孩兒不敢。”濮陽即墨低下了頭,又跪了下去,“只是孩兒所言句句肺腑,不敢妄加推測。”
洛揚再無心與濮陽即墨爭辯什麼,憤憤瞪了一眼韻念道“汝且護着,待將來一定是個禍害,介時汝連後悔也來不及”
言罷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多謝母上大人成全。”濮陽即墨又叩了叩,目送着洛揚走後才緩緩起身,關心的問道,“你沒事吧”
韻念搖頭,開口想要說話,可不知爲何怎麼也說不出,急得直跺腳。
“別急,慢慢來。”濮陽即墨啞然失笑,“無人逼你。”
“一”
“一”
“韻”
“韻”濮陽即墨有些雲裏霧裏,“什麼韻”
濮陽即墨也大致看明白了,淺笑道“是不是還不會說話”
韻念重重的點了點頭,她也不知爲何,反正就是說不出口,太奇怪了。
“可以聽懂我的話”濮陽即墨有些欣喜,“可以聽懂的話就好辦多了。”
韻念疑惑歪頭,什麼好辦多了
“有名字嗎”
韻念點了點頭,韻韻的叫着。
濮陽即墨無奈一笑,這到底算有沒有名字啊
“罷了,先不提此事了,你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去洗乾淨,換身衣裳,這樣髒像什麼樣子”濮陽即墨說着,喊了一聲伊,隨即應聲而來一個女子,身着極爲樸素,許是婢女,“伊,你幫這小傢伙收拾一下。”
“是。”伊微微一福,並未多言,只道了聲,“請跟奴婢這邊走。”
韻念猶豫片刻,得了濮陽即墨安慰的眼神,方纔放下心,跟着離開了。
只是纔沒多久,伊又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主公,那位姑娘死活不願洗,怎麼也不肯下泉水,只是韻韻的叫着,連解衣裳也不許,奴婢也是”
濮陽即墨無奈一笑“真是個不省心的丫頭。”
冰凝泉
濮陽即墨到時,韻念正一人端坐在泉邊的石頭上,百無聊賴的晃動着腳丫,濮陽即墨示意伊退下,自己走向了韻念,半跪在她面前,正視着她,道“爲何不願洗害羞”
韻念搖頭,她纔不會跟一個小丫頭害羞呢
“那又爲何”
韻念舉起手,指了指身上的傷,而後搖了搖頭。
濮陽即墨這才見了她身上的傷痕,觸目驚心,有些地方甚至還化了膿,先前因爲衣裳擋着纔沒發現。他眉間微皺,心疼道“對不起,是我的錯,沒能擋住母上大人,倘若我再努力些,你和你的族人們就不必如此受苦了”
“韻。”韻念舉起雙手,笨拙的想要替他拭去還未滴下的淚。
韻念不知道濮陽即墨到底在說什麼,不過她相信肯定與他無關,莫名的相信。
“多謝。”濮陽即墨抓住她的手腕,放回了她膝前,“這樣吧,我施了妖術將痛苦減輕幾分,你得先把身子洗淨,髒兮兮的像什麼樣子。”
說罷起身,打算幫韻念脫衣。
韻念哪肯依當即雙手緊捂着胸前,呈保護姿勢。
濮陽即墨見此光景,不由一笑“我只是打算幫你一把,你滿身是傷,也不好脫吧再者,你怎麼看也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我能把你怎樣不成”
此話說得韻念又羞又惱,不停的韻韻叫着,臉漲得通紅。
濮陽即墨知她是害羞,隨即撕下一塊衣角,將眼遮上,柔聲道“如此,便可以了吧”
韻念見此,這纔沒了聲。
冰凝泉是汪冷泉,韻念雖然因爲濮陽即墨的幫助而沒有感到疼痛,不過那徹骨的寒意依舊讓她倒抽了口冷氣,她眼看着傷口的血在泉水裏蔓延開來,竟生生染紅了一半。
“韻。”韻念擡手,撥開濮陽即墨的手,示意要自己來。
“要自己洗”濮陽即墨起身,輕聲道,“也好,我也有些事。”
言罷轉身,取下來布條,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