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極限警戒 >1735節 忠奸順逆
    世人處理問題的方式,多不是處理問題,而是處理提出問題的人。

    沈約對這種解決方式瞭如指掌,一聽蔡京所言,就知蔡京的用意有幾個——攻擊王黼、剷除異己,同時附和趙佶的想法。

    蔡京四起四落,並不是因爲忠逆,而是奸順。

    順着趙佶的意思,這纔是蔡京在朝廷長盛不衰的原因。

    蔡京不過是趙佶的一個傳聲筒罷了,很多時候,趙佶礙於臉面不能幹的事情,蔡京會替趙佶去做。

    歷代所謂的明君,卻多有佞臣在側,無非是所謂的明君在借佞臣完成自己陰暗一面的想法。

    如今金人出兵,蔡京解決的方式很複雜,但也很簡單,將惹事的人除去,再恢復往日的紙醉金迷。

    以往始終是這麼處理的!

    這次如何能夠例外?

    當習慣變成慣例時,人心早就麻木,也就喪失清明的時刻。

    沈約徑直替蔡京說出想法,蔡京詫異沈約的瞭然直接,默然不語,羣臣卻凜然沈約的手段狠辣!

    殺了王黼和王安中?

    甩鍋二人,是很多人的想法,但殺了這二人,衆人倒未想過!

    原因在於,大宋自太祖以來,就有祖宗家法刻在太廟夾室石碑傳下,讓嗣君即位後跪讀之,遵行不違。

    祖訓的內容大致是——保全柴氏子孫,不殺文臣,若違背此誓,天必殛之。

    當然了,因爲只有嗣君才能看到祖訓,石碑上真正刻着什麼,廟堂間只有傳聞。

    傳聞多少有真相的影子,哪怕古怪陸離。

    趙匡胤對柴氏子孫的禮遇來源自他的江山本取自柴家的孤兒寡母,他禮遇柴氏的作爲,很多人暗自覺得,趙匡胤內心有愧。

    有愧的內心,終究會尋求寬恕的光輝。

    雖說很多君王對前朝皇族都採取斬草除根的手段,趙匡胤終究保全了自己的誓言。

    不殺文臣是極爲奇特的祖宗家訓,無人明白趙匡胤爲何要立下這條規矩,可自太祖以來,宋皇帝對文臣的優待是有目共睹。

    就因爲這般,羣臣纔對沈約的建議感覺驚悚。

    王安中、王黼都是文臣。

    沈約要斬了他們?!

    這是趙佶的意思?

    衆人忐忑,因爲軒內並無王黼!

    聖上不找王黼議事,是不是早有處理王黼的心思?

    有一人出列道,“沈公子此言不妥,想王太傅、王安中所爲均爲大宋考慮,受降張覺一事,雖說經撫房所爲,但傳遍廟堂後,也無人反對。如今金人未談條件,我等冒然處死二人,豈不是做着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衆人神色各異。

    每個人發言,都代表着某個利益集團的看法,但這人開口,卻將所有人綁在一條船上——對金決議其實是所有人做的,難道不應該是所有人承擔這個責任?

    沈約望向說話那人,“閣下哪位?”

    說話那人正當壯年,尖嘴猴腮,臉頰少肉,聽沈約問及,猶豫了下還是拱手道:“不才張邦昌。”

    沈約在朝中是個異數,並無官職,羣臣對他自稱卑職、下官都很彆扭,可以官位自稱又顯不敬,張邦昌猶豫片刻,還是決定不用官場稱謂。

    沈約記得張邦昌這個人物。

    當年金人破了汴京,知道宋人不服,於是硬要立張邦昌當個傀儡皇帝用來告訴宋人,你們的皇帝還在,你們最好老實一些的聽從君命。張邦昌坐上傀儡皇帝沒多久,在金人撤退後,隨即還帝位於宋廷。

    有人說張邦昌忍辱負重,爲救百姓無奈稱帝,但最終的張邦昌,似乎仍舊落得個自盡的結局。

    谷癤

    沈約緩緩道,“那依閣下所言,如今軒內的所有人,都要擔起這個責任?”

    羣臣微譁。

    同享福都喜歡,但共患難如何可以?

    張邦昌猶豫片刻,“不才的意思是——大敵當前,我等當盡心思索對敵之計,追問責任一事,大可緩緩再談。”

    沈約再問道,“那依你所言,以往犯下的過錯,無需懲戒?”

    張邦昌額頭見汗,不能再答。

    沈約輕嘆一聲,喃喃道:“可惜。”

    衆人不知道沈約所言的意思,可有耿南仲、張邦昌等人的前車之覆,此刻多是不想主動搭話。

    沈約的問題,直接的讓他們很難直接回答。

    沈約卻注目遠方最末的一個老者身上,那老者頭髮半白,站立的卻如標槍般挺直,見沈約望來,那老者微有激動之意,突然道,“你可惜什麼?”

    衆人回頭望去,見到那老者,倒是多數皺眉,可見這老者對沈約沒有什麼尊重之意,有人又暗有喜意。

    沈約緩緩道,“我只可惜有人有濟世之心,卻無救世之勇。”

    張邦昌內心茫然,忍不住想到,這沈約是在說誰,是在說我嗎?

    那老者反問道,“那你呢,可有濟世之心,會有救世之勇?”

    趙佶目光微亮。

    這些日子來,他其實很期望沈約能承擔眼下的重擔,可沈約不說,他不敢勉強,只能用各種方法拖住沈約,盼望沈約能真正拉他出坑。

    他還在坑中!

    上京十年的屈辱孤苦,羅卜沙漠的風霜迷離,反倒讓他有了清醒的認知,這一切,只怕仍在夢裏。

    夢醒時分,等待他的會不會仍是那不堪面對的結局?

    沈約始終沒有表態,那老者卻在逼沈約表態。

    沈約笑笑,“我不知是否還有時間。”

    他說的自有深意,那老者卻揚聲道,“老夫如今六十有五,仍覺得老驥伏櫪,你年紀輕輕,正當回報天下的年紀,如何會沒有時間?”

    沈約盯着那老驥伏櫪、志仍千里的老者,終於道,“閣下姓宗嗎?”

    那老者微有異樣,仍舊宏亮答道,“不錯,老夫宗澤。”

    ——神算子認識宗澤大人?

    沈約聽聞那老者之名,隨即想到第一次到達這個年代時,曾在長江上,見到滿船百姓聽到這個名字時的慕仰之意。

    能讓這多百姓敬仰的名字,本有與衆不同的光輝。

    光輝並非外在賦予的光環,而是內在心性的閃亮。

    微微一笑,沈約平靜道,“那依宗大人的意思,我等應該如何面對金人?”

    宗澤搖頭道,“老夫一介草民,可不是什麼大人。”

    李斌一旁低聲道,“聖上找宗……澤入朝,本想封他爲宗正少卿,只是他今早才入京到了這裏,旨意未等頒行。”

    沈約暗想趙佶想必知道宗澤纔有救世之勇,這才急急將其找來,可宗正少卿是什麼職位?趙佶爲何要封宗澤這個官職?

    腦海中疑惑微閃,沈約淡然道,“你想當什麼官?”

    宗澤大爲意外,錯愕道:“老夫想有什麼用?”潛在的意思是,你說也沒什麼用。

    沈約輕淡道:“以往無用,如今卻是有用的。只要你敢想,我就可以替你向皇上請要這個官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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