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三章 孑然一身從此去
    李駱兩位老者對視着相互點點頭,李老便對着湯夫人說道:“弟妹,正如駱老方纔所言,這是湯家的家事,我們幾個老傢伙本不便過問。只是與博辰相交多年,既應承了他的請託介入進來,便要講究一個“公”字。胡老是湯家舅爺,方老適才又做了博辰的人證,都不便說話。故而,老夫和駱老就只好越俎代庖了。”

    駱老點頭道:“正該如此,方顯公平。剛纔湯老、弟妹還有三位世侄都是一家之言,並未拿出實證,吾等不便定論。如今湯老手中有賬冊及相關物證,大家也都尚未看過。老夫思量一旦看了,只怕隱患頗多結果難定,因此是否取出查驗,也要聽聽弟妹和三位世侄的意思,就是湯老言辭有不實之處,亦可一一道來,吾等自會爲你們做主。”

    李老撫掌笑道:“此是正理,沈小哥有話也可分說,只是在座你年紀輩分最小,就最後再說吧。”

    湯夫人正後悔不聽兄長攔阻,想着自己終是婦道人家,見識有限。若真如兄長所說,不過是折損些銀錢,這銀錢還是從芸娘體己出的,哪兒至於現在,把湯家上下的臉面都折了進去。於是湯夫人想着還是讓自家兄長出言定個調子,自己再從容接話,便向胡俊庭不停使着眼色。可瞧着兄長鐵青着臉,對自己的暗示毫不理睬;轉頭看見老二、老三憤憤不平地怒視着裝傻充愣的長子;又瞅見丈夫冷然不語,又是心灰又是生氣,哭道:“我能有什麼想頭,妾身母子就算有過,也是氣老爺這些年一味偏心芸娘母子。現在又不顧妾身和您六十年的夫妻情分,要將湯家一股腦打翻在地,老爺就真能得意?等老爺百年,還不是他們哥仨兒給您舉幡送終、燒紙供奉。”說完自覺委屈地嚎啕大哭。

    胡俊庭聽到妹妹的哭聲,也是不忍,權衡着真是將湯家的陰私一件一件攤開來,妹妹母子怕要吃了大虧,再難擡頭做人,就是胡家也沒了臉面,還是隻在銀錢上做個了斷爲好。於是說道:“李老、駱老、方老,我思忖着湯家的事兒說難也難,說易也易。要說這難,需撕扯一十四年雜七雜八的大小事情,一件一件論個是非對錯,一是過於繁瑣,這二嗎,真將些內宅陰私曝光與人,對湯家也沒有好處。吾等應了博辰的請託來做見證,又不是縣老爺斷案,非要有個因果前後的,不過是了了湯家的是非,平了湯家的委屈罷了。咱們幾家皆是本縣鄉老,幾輩子的交情,自當順了博辰的意,調和湯家和睦,周全湯家的名聲爲要。”

    瞧見駱李二老點頭,方老也未反對,胡俊庭便繼續說道:“要說這易,一是銀錢,一是糾紛。要說這糾紛,誰家內眷子女沒個磕磕碰碰的,不是什麼大事。至於銀錢,即是方老所見爲證,自是真的,也不需對賬覈查,便讓湯家將芸孃的體己給了重哥就是。”

    方老說道:“就依老胡的意思,不過那萬兩銀票可是老夫做的見證,不得廝混過去。”

    李老點點頭,對湯德宏兄弟說道:“你舅舅的話可聽清楚了,你們兄弟是何想法?”

    湯老夫人聽說要將萬兩銀錢都給沈重,心中一疼忙接口道:“這芸娘即入了湯家的門,就是湯家的人,她的銀錢自也是湯家的公產,須他們兄弟幾人均分,怎可全給了重哥一人。”

    胡俊庭聽見妹子又因貪婪犯糊塗,便怒喝道:“糊塗,按本縣風俗,陪嫁乃是私產,只可傳之血脈子孫,哪有入公的道理。按你所說,我們胡家給你的嫁妝可是入了湯家的公產?”

    瞧見母親不敢再說,湯德旺上前施禮說道:“舅舅的話原沒有錯,可母親也未說錯,那沈芸娘乃是妾室,怎能與當家主母並論。”

    駱老氣道:“難怪你爹氣你混賬,果真混賬,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不成。納了人家的人,還要昧下人家的錢財,這是哪家的道理,還不老實退下。”

    見二哥被罵退下,湯德壽叫到:“要出銀子也是大哥出,我和二哥可沒拿過分毫。”

    湯德宏聽見弟弟的話,急忙說道:“各位世伯,這銀錢是沈芸娘自願予我,又非湯家強要來的。即使要拿出來,也當按方世伯剛纔所言,那沈芸娘當初與父親約定,是死後都歸入湯家再平分的,哪有全給的道理。”

    湯德旺媳婦酸酸地插話道:“不光是這一萬兩銀子,就是公公所說大伯這些年從沈姨娘手裏撈的,還有大嫂藏匿的首飾頭面,也須計算進來。”

    湯德壽媳婦讚道:“二嫂這話有理,就是大伯兩口子這幾年在杭州、南京弄鋪子的利錢也當弄個清楚明白。再說幾位世伯沒來之前,重哥自己當衆說了,除了他娘墳地的地契,其它一概不要,總不好說了不算。”

    湯德宏媳婦忙道:“你們大哥實在是委屈,他是長子長兄,只得自己偷偷揹着罵名維護湯家,也不連累兄弟們,將這些年所得都變現換了外地的鋪子固產,也是怕再被要回去便宜了外人。我們身爲兄嫂,怎會不顧兄弟,私吞了去。”

    幾個妯娌都怕喫虧,一時爭得臉紅脖子粗,時而揭發陰私,時而有情有義,時而立意新穎,時而顧全大局,竟是熱鬧非凡。

    李老四人聽得面面相覷,一齊搖頭苦笑,不願再理他們。湯夫人更是氣得渾身發抖,湯博辰卻是笑盈盈地如看戲一般,津津有味地瞧着,不時還對三位兒媳的伶牙俐齒、應變出彩點頭稱讚。就是沈重心裏也是佩服之極,想着她們比後世那個“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的高鐵領導的講話水平強上百倍。

    駱老氣得拍着桌子大聲罵道:“膚淺聒噪,一羣不成體統的東西,還不住嘴!”見她們終於停了下來,便氣哼哼地衝着沈重說道:“今日所爭之事都與你有關,沈小哥又是什麼想法。”

    湯博辰忙插話道:“重哥,不許

    糊塗謙讓,你也瞧見他們的嘴臉,可是喂得飽的,沒得白白糟蹋了你孃的心意,浪費了銀錢。”

    沈重聽了笑着搖搖頭,鄭重上前對着四老各施了一禮,問道:“只請四位長輩做兩個公斷,一是湯爺爺可曾寵妾滅妻、絕情苛刻了妻兒老小,可曾毀諾違約,不義薄待了我們母子?”

    李老說道:“自然沒有!且不說今日之事,本就是爲了你們母子而爭,即使這幾年讓你受苦,也是博辰病重不良於行,又被他們糊弄的緣故。而對湯家,在你們母子進門後,博辰便將產業悉數交由長子管理,不再過問,就是德宏日常佔了你母親銀錢上的便宜、拿了你母親的體己,因與你母親約定在前,也並未怪罪處罰,何談得上苛刻妻小。此公論吾等四人皆是一樣意思,自不會讓人損了湯公的名聲,你且放心。你要的第二個公斷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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