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三十三章 三代君王齊看重
    皇宮內院,紅樓大戲落下了帷幕,收取哭聲一片。如同當初在沈家園林江畔初演一樣,以大明朝這個時代的娛樂文化水平,對這種劃時代的藝術衝擊,沒有絲毫地抵抗力。恢弘的佈景、上百的角色、唯美的音樂、男女的愛戀、人世間的浮沉興衰、萬千遺憾的結局,四百年間多少藝術大家的積澱與靈光閃現,一經出現就虜獲了人心。滿宮的后妃、有執事地位的宮女、太監,永遠難以從這種震撼中走出來,從這一刻起,他們成爲沈重的死忠粉絲,再難改變。

    王皇后、鄭貴妃、劉昭妃、周端妃、順妃,還有李德嬪以下衆位嬪妃,擠在一起哭天抹淚,時而悲嘆,時而點評,時而爭吵,如春秋戰國一般,縱橫聯絡,分分合合,一會兒遠交近攻,一會兒攻守同盟,一會兒拆分組合,一會兒又一同拍掌大笑,嘴裏再不是宮廷內鬥,而是滿場的寶玉和金陵十二釵,吵得萬曆皇帝皺眉苦笑,卻不肯離去,感受着如同家人般的溫馨。萬曆忽然瞅見一向不和的王皇后和鄭貴妃竟然聯合起來,爲寶玉適合黛玉還是寶釵的爭端與一衆嬪妃激情辯論,嘴角不由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竟是全神貫注聽得津津有味,偶爾忍不住插了一嘴,就被后妃們不耐煩地鄙夷着頂了回去,把往日尊着怕着搶着的天子甩在了一邊。

    萬曆也不生氣,只是嗔怪沈重,想要折騰這小子的心思就有些止不住了。這時,孫隆派來傳遞柏林寺消息的小太監,一波一波地跑來,將柏林寺外的一幕幕情景栩栩如生地展現在天子御前,當然也沒有拉下孫隆公公精彩粗魯準確的點評,尤其是諸如“高雅與美女”、“君子就是找死”之類的昏話。萬曆越聽越有興趣,最後竟是瞧着記錄的紙頁哈哈大笑起來,忽然回頭瞧見太子朱常洛和兩位皇孫都好奇而畏懼地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動。自己雖是不喜這個兒子,想要福王繼位,卻終究沒有扭過祖宗成法和大臣的一致抵抗,如今自己身體日漸衰老,這天下終究有一天還是這個兒子的。想到先皇繼位的艱難,自己登基後被權相壓制的十年,以及此後與朝臣爭鬥的三十年,不由心中煩亂,便對太子第一次看重起來,溫和地說道:“太子可看過此書,對這書和這戲有何看法?”

    朱常洛見父皇少有的親近,不由心中一熱,眼圈有些發紅,不過瞧着父皇正溫和得注視着自己,忙整理心情,恭敬答道:“兒臣的老師講,此書乃是娼妓之子所著,其文中盡是男女淫邪壞禮教大防之狂悖之言,又以寧榮暗指我大明日落西山,當列爲禁書方可。”萬曆不置可否地繼續問道:“朕不聽你那些師傅的話,朕要聽聽你自己心中看法,如實奏來。”朱常洛戰戰兢兢地當了近二十年的太子,總是擔心觸怒天子而被廢掉,因此養成萬事不開口,開口必轉述師傅話的謹慎性子,總是給自己留幾分餘地。從前萬曆也懶得問他,不想今日竟是追問自己的意見,不由有些緊張,想了想才說道:“如此故事人物,如此別緻的戲曲,如此動人的詞曲,可見那沈東海是個有才氣的。”萬曆搖搖頭,嘆道:“不是問你這個,是問你從這書中看出了什麼沒有?”朱常洛緊張道:“兒臣愚鈍,平日裏只是跟師傅學習聖人之學,閒時纔看看消遣時日。《紅樓夢》此書原是粗看了一邊,只覺好看倒未曾多想,後來師傅對此書極爲不滿,就再沒有看過,因此不曾看出什麼,請父皇教誨。”萬曆哼了一聲,又將手裏的記錄遞給了太子,說道:“剛纔你們父子三人都在一旁聽到了柏林寺爭端,再瞧瞧這些記錄,給朕說說你們的體會。”朱常洛低頭雙手接了過來,展開一頁一頁細細看着,看完一頁就傳給身邊的朱由校和朱由檢。

    一邊的王皇后和鄭貴妃她們,早已命沈家班又開始了第二遍的演出,都靜靜地出神看着戲。萬曆今天似乎極有耐性,喝茶看戲,也不催促太子父子,不時還跟着詞曲節奏打着拍子,很是自得其樂。良久,朱常洛父子看完,一齊起身欲回稟,萬曆瞧見卻是擺擺手,起身道:“看了一天的戲,實在是坐乏了,你們陪我走走吧。”朱常洛忙點頭答應,上前扶了萬曆,王皇后等后妃見了也要起身,萬曆擺擺手說:“你們不用動,接着看戲,讓崔文升伺候着就行了,朕和太子、皇孫去散散心。”於是朱常洛扶着萬曆,朱由校和朱由檢一旁跟着,崔文升領着幾個宦官宮女後面伺候着,一行人離開了熱鬧的戲園子,奔御花園去了。

    萬曆推開了朱常洛,信手領着衆人漫步在御花園的苑池,一邊隨意地看着風景,一邊似乎漫不經心地問道:“說說吧,你們有何心得。”朱常洛早在心裏打好了腹稿,聽見萬曆垂詢,便急忙回道:“啓稟父皇,兒臣覺得這個叫沈重的少年,不合君子之道,行事有些極端,不給人留餘地。而且其心性不純,竟然將聖人之言、歷代天子、朝廷律法、百姓民心皆視爲攻擊別人的工具,可見在其心裏,根本無視道德律法和上下尊卑,不是可堪大用之人。”

    萬曆橫了朱常洛一眼,說道:“哦,你是這麼看得,倒是有些和那沈重一樣,誅人誅心了。那你說,這朝堂百官,動不動就用聖人大義和百姓民心來壓制朕,和沈重的手法可有不同?”朱常洛偷偷瞥了一眼萬曆,說道:“手段一般,只是朝臣乃是爲公,沈重乃是爲私。”萬曆冷聲譏諷道:“難得你還能看出他們手段一樣,還算不得糊塗。”朱常洛嚇得額頭冒汗,不敢爭辯,低頭說道:“兒臣惶恐,可是奏對不合父皇心意,請父皇教訓。”萬曆問道:“朕問問你,滿朝官員都說沈重是奸佞,你既然認可朝臣的公心,倒是給朕講講這沈重做了什麼奸佞的事情。”朱常洛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除了在南京和北京兩次針對文人士子,尚無奸佞之行。”萬曆笑了,說道:“不錯,還能不受他人影響,有客觀的見解。那他既然沒有奸佞之行,可是奸佞。”見朱常洛搖搖頭,萬曆接着問道:“那朝臣說他是奸佞,就是朝臣冤枉人了?你因何支持朝臣冤枉別人?”見朱常洛瞠目不能答,萬曆哈哈大笑:“沈小子這邏輯推理之法實是一等的學問,卻被他用來與人吵架,真是白玉蒙塵啊。”說罷一路笑着前出幾步走着,朱常洛等人趕忙跟上。

    萬曆瞅瞅跟上來的朱常洛,問道:“朕剛纔學了沈重的法子,來質問你,你可學得了。”朱常洛點頭說道:“學得了,父皇所問一句接着一句,最終直指本心,使兒臣終不能答,卻是了不起的方法。”萬曆笑道:“那小子的本事大着呢,朕瞧得清楚。如今朕就和你用這法子量一量朝臣之心,如何?”朱常洛俯首稱是,

    萬曆便說道:“千頭萬緒不好理,就先以沈重之事開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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