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三十一章 戰地信疏烽火傳
    寧可累死,也不願再躲進城牆根兒,忍受着隨時落下的石彈和箭矢,遼陽軍輪班開始玩命得向地下挖掘。

    十天,當沈重和孫隆在地下堡壘漫步徐行的時候,不由感嘆着遼陽軍的創造力,沈重更是感嘆着古今偕同的百姓智慧。

    從四面城牆的石梯轉過兩道工事,分別有四五個地下堡壘的入口,斜緩向下彎曲的一人高通道兩邊,是一間間士卒休息室。輪班修整的士卒,靜靜躺在用厚木板隔開的上下分層內,緊挨着同袍睡得正香。

    幾十個通道共同指向最裏面一個四四方方的地下小廣場,甚至還有個戲臺,左右是沈家班、醫護營、工匠營的住所。醫護營左右是一排傷員的病房,外面甚至還有一個被挖開的水井,水面伸手可及,取水甚是方便。

    輕傷員和輪班修整的士卒,正安靜坐在戲臺下面,全神貫注聽着素娥的清唱。廣場的另一邊,數百個即將登城作戰的士卒,正被上司分組討論着經驗得失,然後相互拍掌鼓氣,列隊從各個通道離開。

    由於通道較多,空氣流通很好,不時有廚子從外面送來伙食,不時有大夫輪流檢查着傷兵的恢復情況,不時有士卒對上一次的作戰失誤討論爭吵,不時有作戰歸來的士卒在戰死兄弟的骨灰前又哭又笑,不時有睡得死沉死沉的士卒呼嚕齊鳴,一切都是那麼和諧、快樂和悲傷,遼陽軍在南城努力生存着,他們爲戰鬥而生活。

    沈重看見了馬成、王福和李晟,都是裹着傷口,正對着手下的士卒吹牛調侃,口若懸河、指點江山,一副絕世猛將的驕狂做派。

    沈重拉拉孫隆,悄悄順着士卒的後背,靠近了那幾個神氣活現的寶貝,撇着嘴偷聽。

    李晟拍着沒有受傷的左手,指着一個川兵罵道:“怕死有什麼丟人,誰不怕死,誰不是爹孃生養的肉體凡胎。老子告訴你,石頭,下次再有人笑話你,你就告訴他,咱們遼陽軍最怕死的不是你,知道是誰麼?”

    士卒皆是胡亂說了幾個名字,李晟搖頭哈哈大笑道:“全錯了,別瞎猜了,告訴你們聽好了,是咱們的監軍沈大人。”

    石頭不信,說道:“李千戶淨瞎說,咱們沈大人可是獨軍進遼陽,孤旅入建奴老巢,發明了手雷和火箭,領着咱們一羣半吊子力抗八旗十萬大軍一個多月的名將,就連建奴人稱萬人敵的費英東那樣的豪傑,都死在咱們大人手裏。”

    李晟呸了一聲,罵道:“屁,什麼大英雄大豪傑的,老子們剛出京的時候,已經夠膽小丟人了,咱們沈大人,那是比咱們騎兵營還怕死的主。知道我們一路入山海關都訓練什麼嗎,跑!有個風吹草動準備跑,稍有敵蹤立即跑,敵人突進尾隨,使勁兒跑,幾股敵人包圍,玩命繞着圈跑,實在跑不動跑不了,咋辦,藏!沒有這一路逃跑躲藏的本事,你以爲沈大人敢領着我們去赫圖阿拉惹是生非。所以,沈大人的用兵方略就一個,打我是打不過你們,可要論跑,那我是天下無敵。你才感覺到我,我已經準備跑,你才準備攻擊,卻只能看着老子的屁股越來越遠,你想追上我,累得你有屎拉不出,你想堵截我,我早竄出百里之外,就算你大軍圍上來,我也能躲得不動如山,無影無蹤。這等高深的兵法,你一個毛頭小子懂個屁!”

    馬成笑道:“李晟這狗日的,雖然平時嘴裏沒個把門的,不過這次倒沒說假話。想我們騎兵營的弟兄在建州四處放火,把建奴老家禍禍成那樣,氣得建奴八音格格四處下套想收拾我們,可是咱沈大人硬是你東我西,就不跟人家照面。記得有一回人家將幾個屯子的建州老少扔給咱們當誘餌,沈大人帶着吳天武藏進林子裏觀察了一天,沒發現半點危險,可咱沈大人非說直覺不對,轉身領着騎兵營就跑,愣是把人家格格和三千鐵騎,傻傻得扔在深山老林裏吃了幾天的苦。”

    王福笑道:“打仗死人很正常,可就怕主帥犯傻瞎指揮,讓咱們白白送死。可大夥看看咱遼陽軍,伙食裝備賞銀就不說了,那是大明獨一份,就是京營上三軍,見了也得眼饞。咱們纔打過多少打仗,建奴個個都是自小練就的騎射本事,打得楊經略十一萬大軍全軍覆沒,可硬是被咱們遼陽軍不到三萬人,打得鬼哭狼嚎,無可奈何。咱沈大人上有天子撐腰,下有熊經略支持,等咱們打退了韃子,死了的兄弟家小有靠,傷了殘了的兄弟後顧無憂,活着的孫公公許諾了,全他孃的進京營享福,升官發財。咱都是苦哈哈出身,死了都是解脫,可是有沈大人給咱們撐腰,日後沒準就能飛黃騰達,用命給老子娘掙個富貴,給子孫搏個出身,祖墳燒香纔有這等好事兒啊。比起遼東其他明軍,尤其是戰死在薩爾滸的兄弟們,咱就是睡覺給個金枕頭,喫飯給個金飯碗,美死你們了。”

    士卒一個個都哈哈大笑,似乎真的佔了很大的便宜,都得意又不好意思地竊喜着,沈重眼裏都是憐憫,總覺得讓馬成他們如此忽悠士卒,真是喪了良心。

    石頭忽然問道:“李千戶,韃子看着要跟咱遼陽軍長期耗下去,您說咱能打退他們麼,他們死了這麼多人,會不會氣急敗壞犯傻和咱們死磕,弄個兩敗俱傷。”

    李晟笑道:“他們會不會我不好說,可是讓咱們和他們兩敗俱傷,那是休想。知道沈大人的脾氣麼,那是隻佔便宜不喫虧的主,仗還沒打就先找後路,想着撤退逃跑。知道吳天武那孫子領着六千遼陽軍幹什麼呢嗎,就是給咱們守着後路,一旦韃子要跟咱們死磕,沈大人一聲令下,咱們就按照預案溜

    之大吉,逃之夭夭,留給韃子一個個血淋漓空空如也的遼陽自己玩去。”

    一個叫李可力的士卒問道:“丟了遼陽可是要殺頭的,沈大人就不怕朝廷追究?”

    馬成笑道:“追究,誰啊,天子啊,當朝天子是咱沈大人的後臺老子,未來天子把咱沈大人視爲親近臣子,皇太孫和咱沈大人好得跟哥倆似得,誰會追究。再說,咱沈大人是遼東監軍,不是臣子大將,咱遼陽軍替他們文武守護遼陽,他們躲在後方喫香的喝辣的,憑啥追究,誰敢放屁沈大人能替天子斬了他。你們一個個有點骨頭好不好,遼陽軍不是苦哈哈的傻大兵,是遼東監軍的親軍,相當於天子御林軍,你們瞎操個屁心。”

    士卒都是與有榮焉得大笑,彷彿身價百倍,就是日後見了經略巡撫,也能挺胸仰頭的大人物。

    一個半老的四川兵搖頭嘆道:“可惜了那幾千戰死的娃兒,享不了這麼大的福分,都成了孤魂野鬼嘍。”

    “不會,遼陽軍沒人會成爲孤魂野鬼,因爲他們有我!”

    馬成等人回頭一看,只見沈重從人羣后站了起來,慌忙一個個起身迎接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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