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六十四章 山在虛無縹緲間(一)
    留下一池污垢,換上嶄新的布衣,相互瞅着對方像是變了一個人,如同家鄉的富家少爺,不由都是轟然大笑。

    正在互相打趣,定邊軍值日官走了過來,鄙夷瞧着一羣鄉下土包子,然後高聲下令:“騎兵營留在鐵山修整,川浙兄弟列隊隨我南下大海,去碼頭乘船上須彌島!”

    騎兵營將士皆是譁然,各個義憤填膺,指着值日官破口大罵。

    值日官也不含糊,冷笑着說道:“大人的軍令,李指揮使、吳指揮使親自命我傳達,你們若是不服,大人們就在前面,儘可前去鬧事!”

    “老子們苦守鎮江義州幾個月,又千里征戰了兩個多月,好容易就要回須彌島享受幾日,竟然下這麼沒人情味的軍令,沈大人他孃的就是一個沒良心的小白臉!”

    “李晟就是個呆鳥,就會殺殺殺,跟着這樣的傻蛋真他孃的倒黴,看看人家吳指揮使多會做人!”

    “吳天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標準的馬屁精,老子們不是也沒能回須彌島?”

    罵聲越來越多,越來越高,甚至有一羣兵痞跳着腳指着沈重方向大放厥詞,卻是沒人向前,敢違反軍令。

    值日官冷冷一笑,對川浙軍喝道:“還得三請四請不成?你們也想學他們當大爺,還讓大人等你們?”

    川浙軍卒急忙迅速列隊,跟着值日官向城外開赴,就聽見身後那些集體大變臉,與一路南下時迥然不同的騎兵好漢,向自己怪異地告別。

    “川浙弟兄們,下手不要太黑,給老子們剩點湯湯水水!”

    “川浙好漢們,老子們千里迢迢救了你們的小命,要知道感恩圖報,別他孃的當白眼狼!”

    “兄弟們啊,飽漢要知餓漢飢,喫水別忘挖井人。”

    川浙軍卒正聽得暈頭轉向之際,剛走了幾步,值日官忽然回頭壞笑道:“對了,老子忘了關鍵一句!昨夜校場那些美人,就是大人賞賜給你們的,一人一個,別他孃的哄搶。還有,大人說了,凡事有時有晌,都好好保重貴體,遼東還等着你們送死呢!”

    “大人英明!願爲大人效死!”

    “李指揮使威武!吳指揮使威武!”

    “川浙兄弟們一路好走,一路順風!”

    “等等,着個猴急,王越彬你個兔崽子,給老子說清楚!在摩天嶺,大人可是答應過老子,一人五個!他要是敢說話不算數,老子們就兵變!”

    那叫做王越彬的值日官笑道:“沒錯啊,挑模樣的一人一個,不挑模樣的一人五個。鐵山城裏高麗婆娘多得是,你們儘管去勾搭。”

    川浙勇士一個個傻傻的跟着王越彬出城,腦中回想着不平則譁然一片,當衆將自己的統帥和主將罵得狗血淋頭,卻堅決服從命令的定邊軍怪胎們。等給點好處,立即又將大人們捧到天上,恨不得跪下舔腳,這就是一羣流氓兵痞組成的定邊軍,這就是戰功赫赫力壓建州八旗的天下強軍?

    看着一個個疑惑不解、三觀盡毀的川浙男兒,王越彬笑道:“別鬱悶,見多了就習慣了,等習慣了,你們也就和他們一個熊樣。”

    一個浙兵基層將領,猶豫着問道:“王大人,定邊軍的士卒敢公然辱罵主將,大人們也不制裁,沈監軍也不生氣?”

    王越彬目中透出驕傲,臉上卻是鄙夷地挪揄道:“沈監軍?哈哈,咱沈大人做事一向不大靠譜。至於定邊軍,知道定邊軍起家的老騎兵營吧,那就是土匪流氓兵痞的代稱。你們還

    沒見過我定邊軍議事,往往是咱沈大人軍令一下,便噓聲四起,要麼抵抗不從,要麼訴苦委屈,要麼拍案大罵,好幾次讓沈大人灰頭土臉、溜之大吉。”

    那浙兵將領吐着舌頭說道:“沈大人心胸竟然如此寬廣,竟無半點名帥脾氣?”

    王越彬壞笑道:“咱沈大人自然大度包容,心眼兒比針眼兒大多了。所以諸位將軍鬧騰完,立即後悔認錯,苦苦求饒。沈大人心情好的時候,最多折騰他們幾次,若是心情不好,沒一個月,他們就別想好過。”

    一個石柱將校搖頭道:“這般領兵,豈不耽誤了軍令?”

    王越彬肅容道:“非也,大人軍令、定邊軍軍法、戰時制度,乃是我定邊軍根本,絲毫不可動搖。哪怕大人讓我們去死,我們也會一邊大罵着大人的祖宗八代,一邊毫不猶豫地把命交給大人。”

    說笑間,川浙軍行至碼頭,便再次目瞪口呆。

    海闊天空下,規模宏大的碼頭,一百餘條戰船依次排開,七百料、八百料、九百料、一千料以上的戰船,如同小山一般高,密密麻麻封鎖着一片水域。船頭船尾的火炮,鐵甲肅立的勇士,高高飄揚的軍旗,遠海處迎風破浪的四艘巨大戰艦,船身上二十門黑黝黝的炮管,肅殺之意覆蓋天地,咄咄逼人。

    王越彬回頭對川浙勇士傲然說道:“這就是我定邊軍水師,縱橫四海的水上強軍。”

    四艘二千料的鉅艦,三根巨大的立桅上,九面大帆迎風鼓起,帶動着龐然巨物般的戰艦,慢慢啓動,逐漸加速,破開水浪,飛掠而行。在四艘戰艦後方,百餘條戰船錯位排布,就像南飛雁羣的一半兒隊形,在風帆和船槳的力量下,快速追趕。

    定邊軍水師的艦隊,如同長長得蛟龍,在碧藍的海面上,劃出寬大的白線。無視滔天巨浪,碾碎重重波濤,任由川浙豪傑吐得天昏地暗,飛向遠方模糊可見的陸地,須彌島。

    百步的甲板,首尾各有一個可轉動的炮臺,前後左右均勻分佈着四門巨大的弗朗機火炮。指揮艙、休息倉高大舒適,海面視界良好。甲板下第一層堆滿了定裝火藥箱和炮彈箱,兩面船體上各有二十個圓形射孔,依次排着二十門火炮。火炮下面是鐵製的軌道,兩條粗鐵鏈將鐵軌和火炮連在一起,用於消減火炮釋放時的反推力。

    再往下,就是水軍休息倉和儲物倉。儲物倉內應有盡有,以標準化的箱子和鐵桶爲儲物工具,整整齊齊堆滿了各種物資。蜂巢一般的休息倉,不大的空間卻舒適齊備,從上下的梯子到物品存放,都一一合理固定。左右安裝了二十排整齊的巨大船槳,船槳中間是一個個特製座椅和腳踏,船尾安裝了尾舵,連接尾舵的巨大推杆需要至少十人。

    蔣海山如同一個猴子,上下亂竄,前後指引,將遠戰、近戰、攻守等水師戰術,賣弄地講了個夠。

    陳策、童仲揆等人忍着噁心,不辭辛苦的一一察看了軍艦各處,認真聽着蔣海山的講解,聽到最後不由一齊吸氣駭然。

    想着追擊時船首的炮臺,撤退時船尾的炮臺,戰艦交錯時兩側船體的二十門火炮,撞船近戰時如同小炮一般的火銃,還有定邊軍定製的火箭、手雷,以及專爲海軍研發的水雷和猛火油水槍,這簡直就是敵人的噩夢。

    蔣海山最後得意地咆哮道:“現在只有四艘,老子卻花了巨資,將廣東、福建、浙江船廠的所有木料全部買了過來,未來的定邊軍水師,至少要有五十艘!”

    終於回到甲班上吐了個乾淨的陳策等人,望着越來越近的須彌島,對須彌島上的一切更加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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