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二章 未知何人敢言兵(二)
    順天府固安縣,永定河畔的官道上,五六輛寬大舒適的馬車緩緩而行。迎面數匹駿馬疾馳而來,領頭的儼然就是吳家兩兄弟,吳世忠、吳世貞二人。

    吳世忠靠近第一輛馬車,隔着車簾低聲問道:“母親,溫姑姑,前面就是寺院,看起來甚是乾淨,不如歇息片刻可好?”

    溫子怡揚聲說道:“忠哥,此處離京師還有多遠?”

    吳世忠笑道:“回姑姑的話,尚有七十餘里路程。”

    吳夫人高聲笑道:“想來你妹妹她們也乏了,就暫借佛家清淨之地,歇息片刻吧。老大,記得多給香火銀子,順便爲你姑姑和孩子們安排齋飯。”

    吳世忠點頭稱是,拔馬領着吳世貞和小廝們去了。

    溫子怡埋怨道:“嫂子也真是的,好幾十裏子路程,何必大老遠來迎?讓世忠他們哥倆來也就算了,還搭上嫂子和三位姑娘,一路跟着我舟車勞頓,豈不讓子怡不忍。”

    吳夫人笑道:“哪裏只是爲了接你。自我們老爺入京,人生地不熟的,平常也沒個人嘮嘮家常。可巧你入京辦事,那還不拿這個藉口糊弄糊弄我們老爺,領着三個丫頭出來放放風。”

    溫子怡笑道:“就嫂子會說話,那小妹可就生受了。吳世兄高升入京,想來正是春風得意,日後必是要入閣當閣老的。小妹京裏那些商賈瑣事自是不敢勞動,若是妹妹受了欺負,可是要吳世兄出頭的。”

    吳夫人哈哈笑道:“他一個禮部郎中,看似清貴無比,哪裏有半點實權,你可是拜錯了菩薩。找他辦事,還不如找你那便宜侄子,那可是天子近臣,手眼通天的主。”

    溫子怡臉色一淡,搖頭嘆道:“我家老爺子是無情不認骨肉。那個混小子是寧死不歸宗,我這個便宜姑姑卻是當不了了。”

    吳夫人感嘆道:“可惜了那孩子一身的才華。你瞧瞧他寫的書,再看看他排的戲,還有那詩詞歌賦。若是能重歸溫家,日後也是狀元榜眼的苗子,必能爲溫家光宗耀祖。湯江河畔一會,老身還想着和你溫家親上加親,把芳晴那丫頭許給他。不想竟是美夢城空,白白操了一番心思。”

    溫子怡苦笑道:“嫂子就別做夢了,我如今都看淡了。若是他還在諸暨閒雲野鶴,或許還有可能。可如今他成了天子近臣,百戰名將,又得罪了天下的文人士子,我家老爺子更不能認他。”

    瞧着吳夫人遺憾的神情,溫子怡笑道:“對了,嫂子,三位姑娘可都快到出閣的年紀了。又一個個才華橫溢,清秀大氣,可有相看人家?”

    吳夫人苦笑道:“說起這個,老身就一肚子苦水。別人家都是重男輕女,偏偏我們老爺重女輕男。自幼就親自爲師,靜心教導,不想竟弄出三個才女。如今一個個心高氣傲,哪裏肯隨便嫁人,左一個粗鄙不堪,右一個年少輕狂。竟是一個也看不上。我們老爺又驕縱着她們,至今還沒有準信呢。”

    溫子怡喫喫笑道:“嫂子別跟妹妹矯情,你哪裏是苦惱,分明就是顯擺。以吳家三女的容貌性格。那還不是排着隊等着被你們挑?”

    吳夫人哈哈笑道:“就你聰明!我說的雖是笑話,可也有幾分真。芳晴爽朗大方,是明着跟我作對。芳婷溫柔聰慧,是暗地裏給我使壞。那芳華我都懶得理他,每日裏參加文會,和一羣子士子閨蜜。不是鍼砭時弊,就是縱論古今,這樣的女子誰家敢要。”

    溫子怡搖頭笑道:“嫂子可是老古董了,如今雖然男女大防依舊,可是江南風氣已然變了。多少世家豪門,求着這樣有見識、有才華的媳婦,還找不着呢。”

    吳夫人疑惑問道:“這是爲何?”

    溫子怡笑道:“見識高絕可交際,知書達理可持家,才華橫溢可教子,出身官宦可爲援,這樣的媳婦一舉多得,上哪兒去找?”

    一路歡笑着,馬車緩緩到了寺院門口,吳世忠、吳世貞已然領着小廝,搭好了帷幕,迎出幾步恭候着。等馬車一一停在帷幕口,吳世忠、吳世貞便揮手打發了小廝和迎客僧,扶着母親和溫子怡下了馬車,而吳氏三姐妹也拉着溫子怡的兩個孩子,慢慢下車向帷幕走去。

    溫子怡和她們打趣着正要入內,忽然聽見身後的官道上,馬蹄轟然,殺聲震天,不由愕然回頭望去。卻見遠處塵煙瀰漫,鐵甲奔騰,鐵騎呼喝,正向寺院滾滾而來。

    吳氏兄弟慌忙奔出欲要阻攔,吳夫人連忙招呼着溫子怡和女兒們迴避,不想百騎已至寺院門口。一個將領高喝一聲,百騎轟然應諾,鐵甲閃閃發光,馬刀雪亮照人,瞬間就將吳家圍了個水泄不通。

    那將領橫刀高喝:“定邊軍護佑威海伯赴京面聖,知客僧速速恭迎,閒人退避不得打擾!”

    百騎揚刀高喝:“閒人遠避,恭迎威海伯!”

    吳氏兩兄弟相

    視愕然,吳夫人苦笑着對溫子怡說道:“那小子還真是不經說,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的性子。”

    溫子怡哭笑不得,揚聲對外面的鐵甲勇士喊道:“小小年紀,竟然如此囂張跋扈,難怪人人都說他混賬。外面的軍卒,給你們伯爺傳個話,讓他滾過來見我!”

    百騎勇士勃然大怒,齊聲怒喝:“辱我大帥,立殺無赦!”

    那將領也冷笑道:“無知蠢婦,可是活得不耐煩了麼?我家伯爺,當世豪傑,百戰名將!號令所至,鐵騎縱橫,刀鋒所指,強軍盡出,雙目所及,屍山血海,勃然而怒,俱爲塵土。爲天子討不平,爲朝廷徵四方,爲百姓止狼煙,折建州名將,誅奴酋愛子,屠女真萬民,爾竟敢辱之?”

    百騎拔刀怒喝:“我定邊軍威武!我威海伯威武!”

    吳芳晴噗嗤一笑,吳芳婷含羞遠望,吳芳華冷笑連連,溫子怡氣得大罵:“我是他姑姑,讓他給我滾過來!”

    那將領曬然一笑:“死到臨頭…什麼?姑姑?哈哈,我家伯爺自幼孤身一人,哪裏冒出個便宜姑姑,可是想攀附權貴麼?”

    百騎轟然大笑,一個個笑得惡形惡狀,可是陣型絲毫不亂,始終圍着帷幕,竟是半點縫隙不曾露出。

    溫子怡怒道:“威武伯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不成,怎麼就不能有個姑姑?你去通傳,自然便知!”

    雙方正在僵持,胡大柱、劉大栓領着五百鐵騎呼嘯而來,未至寺院,胡大柱高聲怒道:“石頭,伯爺就要到了,如何還未安頓好?”

    那將領指着溫吳兩家怒道:“千戶大人,有人冒充伯爺長輩,不肯回避!”

    溫子怡擡眼看到胡大柱和劉大栓,嬌聲怒道:“胡大柱、劉大栓,滾過來見我!”

    胡大柱二人擡眼一瞧,正是幾年未見的溫子怡,連忙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拱手齊喝:“小子見過溫家大姑姑!”

    石頭愕然問道:“真是伯爺姑姑?”

    劉大栓壞笑道:“完了,石頭,連伯爺姑姑都敢罵,這回可是自尋死路,一腳踢到鐵板上了。”

    石頭慘叫一聲,滾落馬鞍,一個箭步飛身上前,騰身飛躍,雙膝着地,含淚高呼道:“石頭參見姑姑,姑姑美若天仙,慈如老母,石頭如見親人,激動得很啊!”

    溫子怡氣道:“我到底是老還是美?”

    石頭反手就給了自己一下,急忙殷勤嚎道:“自然是美!自然是美!小的這就給您傳喚那混賬小子,請姑姑稍等片刻!”

    石頭轉身就跑,身後便傳來一片銀鈴般的笑聲。未及石頭上馬,只見萬騎嘶鳴,鐵甲如林,車輛如龍,定邊軍六千五百鐵騎浩浩蕩蕩,不見邊際,踏着萬丈塵煙,已滾滾而來。

    遠遠望見胡大柱、劉大栓單膝跪地,五百前鋒鐵騎呆立不動,而石頭惶然疾馳連連擺手,在遼東自大慣了的吳天武勃然大怒。曾經孤軍入遼,曾經肆虐建州,曾經血戰遼陽,曾經浴血遼南,曾經縱橫遼瀋,曾經踏平遼西,堂堂威武伯爺,赫赫定邊軍強軍,天下何人敢擋?

    吳天武拔刀怒喝:“定邊軍!”

    七千鐵騎聞令拔刀,熟練地轟然高歌!

    “國之危難兮守四方”

    “民之罹難兮願赴死!”

    “沙場九死兮尤未悔!”

    “華夏萬載兮傳千古!”

    “英魂歸來兮辭父母!”

    “英雄長恨兮功未成!”

    “天子之怒兮定邊軍!”

    “匹夫之怒兮肯輕生!”

    “惟願天子國家兮威四海!”

    “勿使黎庶百姓兮淚滿襟!”

    “孰可扶危救難兮,定邊軍!”

    歌聲方罷,吳天武勒馬人立,揮刀大喝:“定邊軍!”

    三軍昂揚,擊甲怒吼:“虎!虎!虎!”

    天下第一軍拔刀出鞘,鋒芒畢露,戰意盎然,肅殺之氣,滾滾而上九天,在山呼海嘯間瀰漫四野。雄壯之聲、凌冽殺氣、英雄氣概、強軍之勢,平地暴起風波,晴天忽然霹靂,震得寺院颯颯而動,嚇得吳家溫家膽戰心驚,孩童駭然而哭。

    沈重在中軍怒喝:“吳天武!是誰衝撞我的大軍?”

    三軍寂靜,鐵甲森寒,唯有一女子迎風而立,嬌聲怒斥:“你姑姑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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