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四章 未知何人敢言兵(四)
    看着驚愕的衆人,沈重哈哈笑道:“當初我赴遼參戰,殺入建州欲求奇功,結果戰敗全軍被俘。因爲怕死,便率軍投靠了天命汗,背叛了大明。是我獻了瀋陽,了斷了賀世賢和尤世功,是我攻克了遼陽,逼死了袁應泰,然後親自領兵平了遼右,掃了遼南。此次遼西大戰,又是我從背後捅了一刀,致使王化貞兵敗平陽橋,逼的熊廷弼退守山海關。至於北上攻略遼瀋,不過都是障眼法罷了。”

    吳世貞怒道:“那你方纔說得那些人頭是誰?”

    沈重壞笑道:“當然是咱大明的百姓!我都投降了,豈能殺戮大金的子民?”

    看着憤怒的吳世貞,沈重扭頭揚聲喊道:“胡大柱,給老子弄顆人頭過來,讓吳公子好好開開眼!”

    胡大柱高聲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就在衆人目瞪口呆間,胡大柱便大步走了進來,將一顆人頭遞給了沈重後,束手立在一旁。

    沈重絲毫不覺噁心,抓着那腐爛生蛆的頭顱,笑嘻嘻提着向吳世忠走去,還不時用手託着頭顱的下顎,連連晃動着請吳世忠細細端詳。

    腐爛的皮肉露出小片的白骨,凹陷在眼眶內的眼球淌着黃水,石灰刺鼻的味道混合着屍臭直入鼻端,吳世忠噁心地連連嘔吐,駭然地四處躲避,不停發出一聲聲驚叫,淒厲的呼救聲不絕於耳。

    吳夫人等人連連後退,捂着口鼻瞪着沈重,想要呵斥卻喉嚨發酸,胃裏不停翻滾難受,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沈重津津有味地看着滿地打滾的吳世忠,忽然回頭對吳芳華笑道:“三小姐豪氣天生,不讓鬚眉,可願持此頭訴於朝廷,爲罹難冤死的百姓討個公道?”

    吳芳華看着沈重遞來的死人頭,哇得一聲就吐了出來。然後捂着嘴倔強怒道:“我不怕你!有本事就殺了我們,否則必揭穿你的真面目,讓你死於煌煌律法,遺臭萬年!”

    沈重嘻嘻一笑。揚聲喝道:“胡大柱!”

    胡大柱高聲叫道:“末將在!”

    沈重冷然高喝:“聚軍,出發!咱們背叛大明之事已然暴露,看在長輩的面子上,又不能殺人滅口。如今只好趕在她們前面,赴京面聖。狂拍天子的馬屁,吹暈萬歲的耳目,隔絕內外的奏疏,等過了這次難關,再爲大金和汗王效力!”

    胡大柱聽得兩眼發矇,絲毫不懂伯爺所云,摸着腦袋迷糊地傻笑。吳夫人和溫子怡哭笑不得,唯有吳芳晴噗嗤一笑,吳芳婷捂嘴偷樂,伸手將兩個孩子摟在懷中安慰。那兩個孩子不時伸出腦袋。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沈重,等又看到沈重手中的頭顱,連忙閉眼扭頭,發出嗚咽之聲。

    溫子怡笑罵道:“重哥,都是世交,不許胡鬧!”

    沈重嘻嘻一笑,將手中的頭顱扔給了胡大柱,擺手讓他下去傳令。自己不好意思攤攤手,對着吳夫人、溫子怡深施一禮,又對着吳芳晴、吳芳婷、吳世貞歉然一笑。輕蔑地看了一眼無視兄妹,便轉身就走。

    吳世忠、吳芳華此時也知上當,指着沈重怒道:“奸佞小人!”

    沈重搖頭笑道:“我是奸佞小人,你們都是忠良義士。那我這小人倒要問問你們,不知可有剛纔指斥我的氣勢,以實言相答?”

    吳世貞捂着口鼻怒道:“吾胸有正氣,有何不敢,你儘管問來!”

    沈重回頭肅容道:“我十五歲赴遼參戰,那時你們在哪兒?我兩千孤軍赴遼。掘渾河淹赫圖阿拉,點燃建州烽火之時,你們在哪兒?我三萬弱旅,浴血死守遼陽的時候,你們在哪兒?我偷襲青臺峪,轉戰遼南,血戰摩天嶺,讓八音兩萬鐵騎灰飛煙滅的時候,你們在哪兒?我縱橫遼東,焚燒瀋陽,水漫遼陽,拯救川浙軍的時候,你們在哪兒?我三路赴遼,克復遼瀋,征戰遼西,屠戮女真,拯救數十萬百姓的時候,你們又在哪兒?”

    瞧着喏喏不敢言的吳世忠,還有不服氣的吳芳華,沈重冷笑道:“國家危難之際,百姓罹難之時,不見你們半點付出,而今風停雨息,卻大言不慚,指手畫腳,顛倒黑白,虛言爲國,豈不可笑?吳大公子,你可去過遼東,你可守過城池,你可廝殺衝陣,你可浴血傷殘,你可殞命關外,你可拿過十兩銀子,帶着一輩子的殘疾,回家去見爹孃妻兒?你什麼都沒做過,憑着聽來的隻言片語,仗着讀過幾本兵書戰策,也敢在我面前談兵?”

    吳芳華哪裏受得了這些,指着沈重高聲罵道:“大言不慚,自吹自擂!定邊軍不是土匪就是強盜,殘民尚可,死戰卻難,除了逃遁,怎會有半點爲國爲民之心,你誇誇其談,竟不臉紅麼?”

    沈重勃然大怒,溫子怡連忙對沈重搖頭道:“重哥,算了。”

    沈重冷笑着搖搖頭,傲然說道:“我定邊軍的出身,乃是爛到骨頭裏的京師騎兵子營!我定邊軍的成型,乃是兩萬多手無寸鐵、胸無戰意、一心等死的遼陽軍!可是就憑着這些雜碎,老子領着他們浴火重生,血戰遼陽,力抗建州十萬大軍,經歷了一個多月的圍城血雨,方有了百戰百勝、縱橫千里的定邊軍!”

    沈重怒視着吳芳華,高聲咆哮道:“遼東大亂,國難當頭,定邊軍橫空出世!有連山關下四蕩四決,用命爲大軍開路的一百勇士!有孤守山寨,不惜一死與敵俱焚的李阿牛!有遼陽城外,手足俱殘扔點燃火藥阻敵的齊大志!一萬人含笑戰死沙場,四千人託着殘軀歸家,方有了無敵的定邊軍!”

    瞧着毫不示弱的吳芳華,沈重揚聲喝道:“我定邊軍戰旗所至,奴酋折了兩個兒子,還有費英東、額亦都、何和裏、扈爾漢四個大臣!瀋陽渾河老子滅了五千女真,遼陽太子河的大水,老子水演了奴酋萬軍,遼南千里征戰,老子談笑間滅了兩萬韃子鐵騎!此次遼西大戰,二千孤軍血戰廣寧大淩河畔,逼的奴酋十萬大軍不能寸進。三千勁旅一戰而下遼陽,七千鐵騎北上瀋陽,呼嘯遼西,殲三千八旗於渾河西岸,屠四萬蠻夷於遼瀋二城,救五十萬百姓南下鐵山。你吳世忠有什麼本事,連熊廷弼、袁應泰、王化貞、奴酋都不敢與我言兵,你就敢在我面前談兵事,潑定邊軍的污水?”

    溫子怡上前拉住沈重,沉聲說道:“重哥!”

    沈重冷笑道:“若非是世交,誰耐煩和他們說這些?侮辱我可以,可定邊軍的榮耀不可辱,那是弟兄們拿命換回來的!”

    吳芳晴撫掌嬌喝:“痛快!好男兒當如是!”

    沈重看着吳芳晴,只覺得眼熟,似是在哪裏見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最後搖頭一嘆,拱手對吳夫人、溫子怡說道:“小子失禮,就此告別!夫人莫怪,也就是世兄世妹,若是京中那些腐儒,小子還不屑辯駁!”

    吳夫人苦笑着點點頭,溫子怡急聲喊道:“重哥,別由着性子胡鬧,你惹不起他們!”

    沈重哈哈笑道:“惹不起也要惹,最多一拍兩散,然後躲去東海釣魚。讓人打上門來,不還手還不能撒潑麼?”

    望着沈重毅然而去的身影,吳夫人對着兒子女兒連連訓斥,吳世貞、吳芳晴、吳芳婷卻追着跑了出去,目送沈重大步而行,走向軍威赫赫的定邊軍。

    胡大柱牽馬上前,沈重翻身而上,看着麾下肅殺的鐵騎,望着迎風颯颯的戰旗,想着傻乎乎的吳世忠和吳芳華,心中不平之氣便昂然而出。

    吳世忠、吳芳華之言雖是出於單純的愛國之心,可是連他們這等官宦子弟都聽信了謠言,而那謠言居然還能以假亂真,可信度極強,讓自己都難以辯駁,可見京城的輿論對定邊軍是何等的不利,又是何等的不公。裝孫子低頭可以,去海外躲避可以,交出權勢也可以,可定邊軍的榮譽不得玷污。

    沈重忽然縱馬狂奔,在鐵甲陣前縱橫往復,掀起了一片山呼海嘯,然後勒馬而立,停在定邊軍戰旗之下,拔刀而呼:“欽賜定邊軍,戰旗赤如血!此旗乃我定邊軍之魂,定邊軍之魄,定邊軍之志,定邊軍之百勝功勳,定邊軍之無上榮耀!此旗爲天子賜,賜於天下第一軍!此旗赤紅如血,盡是英雄血,盡是胡虜肉!定邊軍可折刃,可碎甲,可傷殘,可赴死,但定邊軍之名不可辱,定邊軍之榮耀不可污!凡我定邊軍將士,當於此旗之下立誓,若有人敢污之辱之,爾等當如何?”

    三軍轟然拔刀,齊聲高喝:“與之決戰,不死不休!”

    沈重拔刀呼應,揚聲問道:“若爲百姓,若爲文人,若爲朝臣,若爲近臣,以謠言辱之,以謾罵污之,爾等又當如何?”

    三軍呼喝:“挺身而出,辯於清白!”

    沈重冷笑喝道:“若是說不清,辯不贏,爾等又當如何?”

    三軍憤然,揚刀怒喝:“一齊扁之!”

    沈重哈哈大笑,揚聲喝道:“正當如此,方不負天子隆恩,方不負赤紅戰旗,方不負戰死的英靈,方不負傷殘的勇士。定邊軍!”

    七千豪勇轟然應答:“威武!”

    沈重揚刀再喝:“定邊軍!”

    七千鐵騎呼嘯:“威武!”

    沈重暢快而笑:“隨我赴京,看看何人敢與我定邊軍言兵!”

    萬騎奔騰,塵土飛揚,三軍振奮,呼嘯而行,山呼萬勝,海嘯威武,定邊軍再赴京師。

    沈重白衣而去,回首間,卻見藍綠霓裳,兩雙秀目,正在癡癡地凝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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