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三十一章 便起風雨去無情(十二)
    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車廂內先是一暗又是一亮,沈重順着車窗向外掃了一眼,似乎馬車剛剛穿過了正陽門,正緩緩駛入外城,而目的正是永定門。屋↘】

    見沈重有些猶疑地回望皇城,魏忠賢噗嗤一笑,對沈重說道:“沒錯,正是回永定門軍營,而且皇爺和信王俱在,正準備爲你和定邊軍送行。”

    沈重先是一愣,隨後略一沉思,便對魏忠賢搖頭苦笑道:“魏公,你們做人也太現實了吧?”

    魏忠賢哈哈一笑,反問道:“東海何出此言?”

    沈重沒好氣道:“暗無天日,悽風苦雨,足足月餘的牢獄生涯,也沒見你們誰過來串個門。結果一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一入內帑,天子立即開恩大赦無罪釋放,然後不等我這一身晦氣散盡,便急不可待地打發我遠赴海外給你們撈銀子,這還有沒有天理?”

    魏忠賢鄙夷道:“你在刑部滋潤得很,也算得上暗無天日、悽風苦雨?再說,不是我們讓你走,而是你自己要走。”

    沈重一聽失笑道:“魏公還未執政,卻已有宰執的風範,這臉皮的功夫,的確讓小子甘拜下風。”

    魏忠賢也不惱,對沈重樂道:“孫承宗赴遼前,曾和咱家小酌了一夜,除了警告咱家做事莫要太絕,整宿聊得便是你沈東海。小子,可有興趣一聽。”

    沈重笑道:“無所謂,魏公有興,不妨說來聽聽。”

    魏忠賢若有所思地看着沈重,忽然緩緩問道:“東海此次赴京,真是爲東林而來麼?”

    沈重冷笑道:“自然,我定邊軍功在社稷,豈容那些腐儒肆意污衊,自當與之決戰到底。再說,我若不來,只怕就成了第二個熊廷弼。”

    魏忠賢冷笑道:“小子自予聰明,可也應知,這天下之人可不全是傻子。”

    沈重愕然笑道:“魏公這話是什麼意思?”

    魏忠賢胸有成竹地一笑。對沈重搖頭嘆道:“這不是咱家的意思,而是孫承宗和咱家共同的意思。東林的確有心將你和熊廷弼牽扯進來,爲遼西之敗共擔罪責,可是你沈東海與熊廷弼不同。東林表面上氣勢洶洶,實際上還奈何不了你小子,你也當不了熊廷弼。”

    沈重冷笑道:“魏公這話說得漂亮,合着反正最後倒黴的不是你老人家。”

    魏忠賢哈哈笑道:“東海,你我之間。又何須作假。當今最重情義,一向視你爲摯友,東海又是一手軍功赫赫,一手金山銀海,天子豈會棄你不顧?甭看東林攻勢如潮,可有了天子信重,你小子似危實安,撐死了皇爺被逼無奈,下旨斥責裝裝樣子罷了。咱家就不信,你沈東海心裏沒數?”

    沈重笑道:“那依你所見。小子爲何而來?”

    魏忠賢笑道:“爲定邊軍而來!爲你那劫掠四海的大志而來!”

    沈重搖頭笑道:“我早已橫行東海,定邊軍又盡在掌中,何須費事赴京,還費力不到好地捲入朝爭,成爲強大東林的死敵。”

    魏忠賢笑道:“因爲定邊軍軍心不穩,已有脫出你掌控的趨勢,與其說你掀起民意決戰東林,不如說你是掀起大勢逼定邊軍歸心!”

    沈重哈哈笑道:“魏公之論,何其可笑也!東海一言,便可號令三軍。東海一怒,便敢浴血決戰,定邊軍自我而始,五年來縱橫遼東。百戰百勝,生死與共,福禍共擔,何談軍心不附,掌控不足?”

    魏忠賢笑道:“那是因爲你沈東海是天子近臣,堂堂威海伯。朝廷的欽差大臣,名正言順的親軍統帥。可是爲了你那四海之志,你已經不是了,而且還要領着他們去國離家,遠赴萬里,做那化外之民,四海之盜。若非天子寵信依舊,東海又統帥日久,恐怕他們早就叛你而去了。”

    沈重臉色一變,對魏忠賢怒道:“看來魏公和孫承宗覬覦定邊軍的念頭一直未消,伸手威海衛無效,現在可是又要挑撥離間不成?”

    魏忠賢笑道:“當初確實有此算計,只是東海之志尚未吐露,這效果嗎自然一般。可自從東海定策海外,咱家倒是頗有成效,而定邊軍赴京之後,孫大學士又屈尊俯就,也是連連得逞。”

    沈重冷笑道:“既然如此,魏公和孫大學士自管拿走便是,何必還要問我?”

    魏忠賢苦笑道:“可是自東海反擊開始,定邊軍將領忽然變卦,而且孫承宗對咱家哀嘆,定邊軍他不敢用,也用不起。”

    沈重壞笑道:“不會吧,一個是堂堂內宰,一個是堂堂帝師,皆是權勢熏天之人,定邊軍若是不穩,豈有不上杆子巴結你們的道理?再說,孫承宗的遼東方略,最需要的便是敢戰之軍,一手高官厚祿,一手重金利誘,怎會不敢用,用不起?”

    魏忠賢噗嗤一笑,忽然轉變話題笑道:“孫隆對你不錯,從爛的不能再爛的京營中,給你挑了支勉強能用的騎兵子營。你小子運氣也好,剛赴遼東便從遼陽白撿了兩萬三千弱兵。這將近三萬混喫等死的武夫,居然在東海的調教下,忽然搖身一變,成了天下敬仰的英雄,威震遼東的勁旅,咱家和孫學士實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沈重冷笑道:“魏公勿賣關子,不妨直言便是!”

    魏忠賢笑道:“這就好比窮小子忽然富可敵國,骨子裏依然自輕自賤,可是那榮耀和驕傲也深入骨髓,再不能回到過去,遭受半點冷遇和輕視。東海又以華夏萬年樹其信念,以避實擊虛教其遊擊,以充沛物資固其戰力,以財富女人腐蝕其心,以散漫自由驕縱其性,再加上東海的用兵如神,方有了定邊軍這支怪胎。孫承宗總結的好,與其說定邊軍是一支有理想的軍隊,還不如說是一支有理想的土匪。”

    沈重仰頭打了個哈哈,對魏忠賢譏諷道:“以你們的才情,不去寫書真是可惜。”

    魏忠賢笑道:“孫承宗跟咱家說,這是最強的軍隊,也是最弱的軍隊,除非沈東海。否則他既不敢用,也用不起。”

    沈重嘻嘻笑着問道:“這是爲何?”

    魏忠賢苦笑道:“不肯強攻,不肯死守,不可拘束。不可受苦,不能薄待,不能嚴懲。戰前必與溝通,戰後必行重賞,無奇策難以服衆。無人情難以收心,厚輜重方敢言戰,留退路方敢縱橫。東海,聽了你麾下那些良將侃侃而談,孫承宗汗流浹背,立即收了降服他們的心思。”

    沈重得意地哈哈大笑,半晌抹着眼淚問道:“定邊軍戰功赫赫,孫承宗爲何說他們最弱?”

    魏忠賢鄙夷道:“

    咱家和孫學士至此方知,若無良策,若無保障。若無退路,若無優勢,即便以軍法逼其死戰,可定邊軍旦有一敗,便會打回原形,重新變成混喫等死的兵痞,再不復強軍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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