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三十四章 卻起風雨過海峽(八)
    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絞盤升起漁網,幾十條海魚拼命掙扎,海水從漁網間滲落,水珠被魚尾抖動得四射。

    沈重彎腰挑挑揀揀,好一會兒才挑剔地用匕首插起一條肥碩的大魚,然後興致盎然地開始刮鱗開膛,再用清水洗去血污,又用兩枝木條穿透,舉在火盆上進行燒烤。

    南居益苦笑道:“你這三個月,還嫌糟蹋得澎湖魚貝不夠嗎?”

    沈重嘻嘻笑道:“您知道什麼,這可是純天然的。”

    南居益瞧着沈重憊懶的樣子搖搖頭,回頭衝着漸遠的風櫃半島苦笑道:“澎湖之戰尚未見分曉,你和荷蘭人就逼着老夫回福建。老夫走了也就罷了,你沈東海跟着老夫湊什麼熱鬧?”

    沈重湊近聞了聞魚肉的味道,滿意地點點頭,方擡頭笑道:“澎湖之戰的結果已定,沒必要再等下去了。風櫃尾的紅毛城,是荷蘭人下死力氣修築的,不僅堅固完善、物資充沛,而且主力集中後更是守禦嚴密。再加上三面臨海,連通澎湖的地段狹長,荷蘭人又挖掘了一道道溝壑,憑您麾下的能力,根本攻不下來。”

    見南居益又要冷笑,沈重連忙補充道:“不光是您,就是定邊軍,除非出動大半兒的力量,還得做好死傷慘重的準備,否則也攻不下來。這還是我幫你留下了紅木埕要塞和媽宮澳城的全部火炮,並用炮船重創了荷蘭軍隊的結果。風櫃尾若是好大,我早就登陸了,何必先在澎湖消耗敵人。”

    南居益看着遠處炮聲隆隆的風櫃島,搖頭嘆道:“雖是火器時代,可火器也不是萬能的,如此不上不下地離開,老夫心有不甘啊。”

    沈重將烤魚放在架子上,起身走到南居益身邊,指着風櫃島方向笑道:“每道溝壑後面都是工事掩體,還要面對來自風櫃城和南方海面上的炮船。在兩面交叉炮擊一面火槍層層防禦下,您準備用多少條性命,才能逼近風櫃城?”

    南居益看着身後浩蕩的福船,沈重隨着南居益的眼神一看。便開口笑道:“馬公灣、澎湖灣,甚至馬公灣至風櫃島之間的水域,水師依靠數量和靈活的優勢,的確可以與荷蘭艦隊一戰。可如今人家退出了澎湖水域,在風櫃島南面的大洋上縱橫。就不是區區五百料福船可以抵抗的。”

    南居益揚聲道:“老夫有火船!”

    沈重笑道:“你來我走,你走我回,只要等到機會,便用一輪輪齊射,摧毀削弱你的水師。我的火炮打得到你,你卻夠不着我,就算耗時多些,總有消耗殲滅你水師的時候。一旦海上運輸一斷,就是我翻盤反擊的開始。”

    見南居益黯然,沈重拍拍巡撫大人的肩膀笑道:“你用二十倍的力量與荷蘭人消耗。人家自然拼不過你,可是這是大海,沒有鉅艦炮船,海鯊也能嚇跑鯨魚。”

    南居益嘆道:“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沈重笑道:“快了,荷蘭人委託李旦的手下與咱們談判,他們已經沒有長期與我朝消耗的耐心,就要自願撤離澎湖移駐臺灣南部了。這裏的首尾交給俞總兵,等荷蘭艦隊和定邊軍水師北上,估計就是他們離開澎湖的時候。”

    南居益問道:“定邊水師北上,何不一舉全殲紅毛番?”

    沈重壞笑道:“沒有比較。就不知好歹。我待臺灣土人一向寬厚,可是人家總對我防範甚嚴,不肯融入臺灣一體。等荷蘭人到了臺灣,橫徵暴斂、欺壓盤剝。正是我收服土人之心的利器。再說,我人手不夠,對臺灣南部的開發力不從心,正好藉着荷蘭人幫我一把,然後水陸南下一舉殲之,順便白撈他們辛苦的成果。”

    南居益搖頭道:“一步皆是心機。一舉皆是算計,沈東海名聲已臭,可惜了紅樓,可惜了遼東。”

    沈重笑道:“做什麼吆喝什麼,如今我既非文人,亦非名將,而是縱橫四海的匪寇,自然要謹守海盜的操守。哎呦,我的魚!”

    見沈重慌手慌腳地搶救烤糊的海魚,南居益沒好氣地在沈重身邊坐下,恨恨說道:“老夫白操了心,最後倒成全了俞諮皋。”

    沈重哈哈笑道:“誰讓您哄了人家的將軍上岸,然後下毒捕獲殺頭,人家自然不信你。第一個條件怎麼說來着,南大人不離澎湖,寧可戰死也不言和,可見大人的品性早就臭了,不僅我定邊軍上下一致罵你,便是人家西夷也瞧不上你的無恥。”

    南居益瞪了幸災樂禍的沈重一眼,然後問道:“既然你如此計劃,何不讓定邊水師南下,一戰收復巴達維亞,徹底斷了紅毛番的後路。”

    沈重搖搖頭,嘆道:“我也想啊,可是西洋、非洲、美洲航線和商人,都在西夷的手裏,我大明海商還沒做好渡海遠行的準備,只得留下他們保持海上商路。西班牙被我滅了,再滅了荷蘭人,葡萄牙一家獨大,我如何控制得了。”

    南居益點點頭,向沈重問道:“你要造反覆興大明,這海貿便是根本。”

    沈重搖頭笑道:“既然大人肯支持我經營番外,我便實話實說,海貿只是發家的路子,卻不是復興我大明的良策。”

    南居益愕然道:“你一心嚷嚷經營大海,不惜與衆爲敵劫掠銀子,纔有了定邊水師和臺灣呂宋。葉閣老和東林信了你,支持你南下,壓制地方反彈,如何你又不看重海貿?”

    沈重笑道:“太祖高皇帝禁海,至永樂天子時,此祖制便已名存實亡,私下開海者不計其數,遂有隆慶放開海禁,可我大明依然頹廢,何也?”

    見南居益沉思不語,沈重笑道:“海貿日盛,萬千豪門捲入其中,雖不遠赴蠻荒,卻經西夷和遺民,打開了通往四海的商路,賺取了金山銀海一般的財富。我隨隨便便劫掠了三年,不說定邊軍所費,光是三代帝王累積的供奉便是千萬兩白銀。”

    南居益點頭道:“光是南下臺灣,便給當今上繳了六百萬兩銀子。讓天子暫停遼餉,還補發了九邊的餉銀。”

    沈重點頭說道:“海商只是我朝商賈的一環,身後還有南北方萬千的商人和工坊,和這些商人比起來。海商只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大人,海商富豪,何以不拓展商船反而在中原置地,商人逐利,何以望大海而止步?”

    南居益思索道:“祖宗之地。千年之根,他們離不得鄉土。”

    沈重嬉笑道:“大人,真是儒學所致,鄉土難離嗎?”

    南居益愕然道:“難道不是嗎?”

    沈重搖頭說道:“利益所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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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南居益失笑道:“東海又有奇談怪論麼?”

    沈重笑道:“在京時曾問於天子,言我朝田地,隆慶年間所查乃是五千餘萬傾,張居正執政後第一次覈查,乃是七千餘萬傾,至張居正晚年再查,則是九千餘萬傾。←→而我朝人口又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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