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四十二章 袖手乾坤布南洋(八)
    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大明藩屬,朝鮮第一。

    冊立國主,傳承儒學,存續國脈,主持道義,中原對朝鮮的影響,深入骨髓透入內裏,早已是兩國一體。

    光海君被廢的因素很多,但不忠於上國,陰與建州私通,意圖在上國和蠻夷之間左右逢源,無疑是導致政權更迭的重要一環。國主不忠,都能被貶爲罪人,更何況是朝鮮百姓,尤其還是久隨定邊軍的朝鮮人民,朴忠明便是其中的代表。

    從低賤不堪、食不果腹的朝鮮蟻民,忽然時來運轉搖身一變,成爲了上國天子重臣,聲名赫赫的威海伯麾下,大明第一勁旅定邊軍的民夫,輪換淘汰更替沉澱下來的十萬朝鮮人民,終於體會到了幸福的人生。

    雖然背井離鄉,雖然勞累忙碌,可終於填飽了肚皮。威海伯高高在上,定邊軍飛揚跋扈,可卻將他們當人看。食糧管飽,工錢給足,病患醫治,疲弱修養,若是服役超過兩年,還可以惠及家屬。

    朴忠明以前的名字已不可考,自被定邊軍徵調入鐵山,似乎找到了人生的奮鬥方向,便爲自己改名爲忠明。盡心盡力地付出,無怨無悔地操勞,因爲表現優異,還被提拔當了民夫頭目。

    等到了臺灣,終於翻身當了主人,指揮着幾千呂宋蠻夷建設臺灣,更是找回了自尊和自信。黑猴子畏懼定邊軍,敬畏上國子民,卻最怕這些自予爲二等漢人的朝鮮管事,因爲定邊軍雖然殺人要命,可是朝鮮人卻是折磨扒皮。

    雖然得到升遷,雖然權利日增,可是朴忠明卻總有遺憾,經常酒醉後便嚎啕大哭,痛恨自己不是上國子民,深以朝鮮血統爲恥。定邊軍與自己說話越來越和氣,和漢人聊天時亦敢漸漸開些恭敬的玩笑,呂宋土著對自己望而生畏。可朴忠明卻總覺得不滿足,對血統的差異更是刻骨銘心。

    說着上國語言,穿着上國服式,學習上國風俗。攀附上國子民,每夜夢醒時分,朴忠明總會忽然驚醒,悲哀地撫摸着木枕上的淚水,爲自己是一個朝鮮人深深感到悲哀。

    也許是上天垂憐。也許是辛苦總有回報,定邊軍擴軍缺編,竟然將兩萬最忠誠的朝鮮人徵調進了定邊軍。當得知自己不再是朝鮮民夫,不再是呂宋蠻夷的工頭,而是威海伯麾下第一勁旅的水師一員,哪怕僅僅是艦隊水手的時候,朴忠明也是熱淚滾滾,如醉如癡,只覺心中再無遺憾。

    以永定爲名,成爲第六艦隊的水手千戶。朴忠明燒掉了一切朝鮮物品,徹底與過去告別,以方得指揮使麾下將領的身份,終於完成了比漢人還漢人的轉變。

    絕對忠誠於威海伯和定邊軍,將方大人每一條命令都當成死令,組織十一艘戰艦上的一千二百朝鮮水手,拼命地訓練體能,學習操船,熟練操炮,陣列火器。並沒完沒了組織同袍憶苦思甜、宣誓效忠,方得麾下的朴忠明和朝鮮軍,竟然成爲了定邊軍的標杆,甚至得到了威海伯沈大人的親自檢閱。

    方大人傳達了固守會安港的指令。沈重還拍着朴忠明的肩膀示以鼓勵,朴忠明熱血沸騰、鬥志昂揚,以千倍的決心和萬丈的主人翁意識,開始了佈防會安港的任務。一千名朝鮮軍,不,一千名定邊軍水手組成的軍隊。配合五百水師戰兵主力,如狼似虎撲向附近鄉村,兇殘蠻橫地俘獲了數千個交趾蠻夷,然後在熟練的水手指揮下,有條不紊、高速高效地展開了會安港防線的施工。

    五天的時間,一條寬深的壕溝環形包圍了會安港,十五座炮臺嚴陣以待,兩百輛火箭車粗造打製,工事掩體層層疊疊遍佈其中。一門門火炮從福船垂下,用一艘艘舟船運往港口,在一座座木製絞盤架的起吊下,再一門門安放到位。削尖的木樁倒查入溝壑,火藥地雷分區埋設,四處收集的河流卵石堆積如山,會安港防線一天天露出形狀,逐漸成爲擇人而齧的怪獸。

    朴忠明每天只睡兩個時辰,因爲伯爺說過時間便是生命,因爲定邊軍的風格,便是不打毫無準備的戰鬥。朴忠明是威海伯愛將,朴忠明是方得心腹,朴忠明是定邊軍一員,朴忠明是上國子民,朴忠明爲大明、爲伯爺、爲定邊而戰。

    一門虎蹲炮滑落,碾壓過幾個交趾人的血肉從炮臺滾落。朴忠明絲毫不理會死去的、傷殘的以及悲慼的交趾人,心疼地摸了摸滿是劃痕略有變形的火炮,然後一臉陰沉起身而行,走到七八個倖存的交趾人身邊,冷冷抽出了砍刀。

    麾下同袍同情地看着戰戰兢兢的交趾人,上前拉住朴忠明勸道:“千戶大人,連續五天勞作,別說是人,就是畜生也受不了。他們沒敢偷懶,也是一時力乏失手,這次便饒了他們吧。”

    朴忠明冷冷盯着部下,揚聲哼道:“我定邊軍的命令比天大,我定邊軍的時間比命金貴,我定邊軍的輜重來之不易,別說七八個人,便是千人萬人,也抵不了我定邊軍的一根汗毛。←→【ㄨ”

     

    ;杜忠明刀光閃動,一顆交趾人人頭飛起,然後大刀下垂一桶一擰,便將一個交趾人腹部攪爛。生路已絕、悲憤不平的交趾人上前拼命,杜忠明退步揚刀,兩個起落便又殺了兩人,周圍士卒紛紛上前,將剩下三個交趾人砍成了血肉。

    眼見斬殺殆盡,杜忠明愛惜地在交趾人身上擦乾刀上的血跡,然後插入刀鞘內,昂頭冷聲喝道:“既入定邊軍,便是上國人,除了上國同胞和軍中手足,餘者皆不是人。低頭看看你們的軍裝,若是忘了自己的根本,老子便用大刀讓你們明白,你們到底是誰?傳令,彈壓蠻夷,催促幹活,敢耽誤者殺,敢損壞者殺,敢反抗者殺!”

    千餘“定邊軍”轟然而動,四處威逼交趾人繼續忙碌,甚至將幾隊鬧事的交趾人,不分青紅皁白,皆砍成了累累屍骸。第六天,會安港防線基本完成,沈重登陸巡視四處,一邊查看一邊點頭,連連稱讚方得的效率和效果。

    方得苦笑道:“大人,不是末將的功勞,都是那朴忠明的手段。五天時間,七千多交趾人累死了一半兒,殺了一成,纔有此時的規模。這每一丈防線下,都有一個交趾人的冤魂啊。”

    沈重聽得目瞪口呆,瞪着方得搖頭不已,方得心裏一虛,連忙拱手謝罪:“大人,都是末將管轄無方,放任麾下殘暴不仁,壞了大人收服交趾的人心。”

    沈重聽到方得認罪,冷冷掃了他一眼,淡然說道:“命朴忠明過來見我!”

    沈重的軍令,定邊軍誰敢怠慢,一時三刻朴忠明便被傳喚而來,在沈重面前噗通跪倒,恭順跪伏不敢言語。

    沈重瞧了一眼朴忠明,問道:“手段如此殘忍,此時可後悔?”

    朴忠明叩頭挺身,毫不猶豫說道:“末將不悔!”

    沈重冷笑道:“你殺得倒是痛快,可卻壞了我定邊軍在交趾的名聲,日後老子如何收拾交趾人心?”

    朴忠明低頭答道:“方大人傳大人之令,乃是六日內完成會安港防線,一句未提安撫交趾人心,所以末將只認軍令,不慮其他!”

    沈重冷喝道:“可是老子現在要收交趾人心,你敗壞了我定邊軍之名,自己說當如何懲罰?”

    朴忠明一句不敢分辨,直接回稟道:“那就請伯爺斬末將人頭,安撫交趾百姓。”

    沈重笑道:“你一心爲我定邊軍,盡心盡力卻白白屈死,你可服氣嗎?”

    朴忠明重重磕頭,臉貼黃土說道:“末將無悔,末將心中只有定邊,只有軍令,沒有其他。”

    沈重點頭說道:“臨死前有什麼要求?”

    朴忠明含淚求道:“求伯爺開恩,許末將死後仍是定邊軍,仍是上國民!”

    沈重哈哈大笑,上前扶起朴忠明笑道:“你本就是我定邊軍一員,何須再作此請?傳令,朴忠明忠於職守、功勞顯著,擢升第六艦隊水師守備,正式編入定邊軍名冊!”

    朴忠明愕然,然後忽然狂喜,連連對沈重磕頭,口中哭嚎道:“謝伯爺恩典,謝伯爺恩典,末將絕不辜負伯爺期望,生是定邊人,死是定邊鬼,願爲伯爺和定邊軍效死!”

    沈重揮手叫起,朝感恩戴德、欣喜若狂的朴忠明笑道:“既然要改名,不如改得徹底些,你忠心可嘉,何須再用忠字,便該爲單名吧。”

    見樸明點頭稱謝,沈重忽然壞笑道:“既然還有心結,也別姓樸了,便隨老子姓沈如何?”

    說罷,扔下狂喜得如癡如傻的沈明,沈重大笑着而去,一邊笑一邊鄙夷地對方得罵道:“虧你還有臉自稱匪寇,還不如一個朝鮮人。”

    瞧着得意洋洋遠去的沈重,方得哭笑不得嘆道:“怪道諸位大人總說,這就是個邀買人心、假仁假義的小白臉,一句話便絕了蠻夷活路,一句話便又多了一個死忠。”

    正當方得領着沈明等人查漏補缺之時,探子來報,北方發現上萬交趾軍隊,已在十里之外。

    瞧着戰意飛揚的麾下,終於明瞭沈重本意的方得也不通報,直接對衆將喝道:“瞧見沈明瞭吧,那就是大人的本意。命令水師戰兵和水手佈防,來多少殺多少,吳大人、李大人一天不南下,會安港一天不許失守。”

    衆將領命而去,沈明上前請示道:“大人,交趾民力尚有三千餘人,此時雖然畏服,可心裏早就恨透了定邊軍。爲防戰時生事騷亂,末將請求盡數殺了,以解會安港內患之憂!”

    方得點點頭,沈明興奮離去,方得搖頭苦笑道:“他孃的,這還是定邊軍嗎,簡直就是土匪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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