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困夏之城 >43、自由(你知道孤獨是什麼感受麼?)
    夏至看着潘銳收拾行李的時候,沒有說話,送他前往車站的時候,沒有說話,他要準備上車了,她依舊不說話。

    他放置好行李,把她擁入懷中,他吻她的頭髮,吻她的額頭,她像個木頭人任由他擺佈。只是在他意圖親她的嘴脣時,她把頭扭開了。

    潘銳無可奈何地嘆着氣,他明白一百句的保證,不如他一次真正的來臨。

    “照顧好自己,我在枕頭下留了兩千塊,喜歡什麼就去買,想喫什麼就去喫。我走了。”

    夏至這才轉過臉看他:“誰讓你給我錢?你把我當什麼?”

    “我不是這意思。”他苦笑道,“我想讓你花我的錢,只是這樣。”

    他給她留了兩千,剛剛又買了車票,她知道他手裏沒有多少錢了,她急道:“你把錢都給了我,那你怎麼辦?”

    “沒事,我在家喫飯我媽還能收我伙食費嗎?”他揚起脣角,趁她沒反應過來,在她脣上輕輕一點,然後放開了她。

    她目送他上了車,車開出了車站沒了影,才轉身離開。

    他終於還是走了啊。她那麼辛苦把他留下,也僅僅只是把他們的別離延後了兩個月。

    她現在是一個人了。一個人走在路上,一個人被炎熱的風裹挾,一個人面對生活的難。

    從明天開始,夏至要適應新的生活方式。

    她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到七點多,夜裏不會再有人攪亂她的夢,她不需要在上班忙碌的間隙去掛念他是否喫好,下班了也不用匆匆忙忙地趕回去,不會再有人等着她回家做飯。

    她一個人,晚飯愛喫就喫,隨便將就一下就好,一人喫飽,全家不餓。

    一個人可以在下班後隨便去什麼地方轉轉,經過某家小店,不需要徵詢別人的意見,想進去就進去,想離開就離開。

    某種程度上,這似乎是更自由的生活方式。挺好的。

    她對自己笑了。

    就像是爲了宣示對自己身體的完全支配,她在公交站前直直地走了過去。她還不想回去呢,也不想擠公交,她就繼續走着吧。她想怎樣就怎樣。

    她於是一直往前走,她路過一棟居民樓,見到樓口的牆壁上貼了張海報,在樓上的某個單位,在進行某個藝術裝置展覽,免門票。

    她上了樓,展覽單位門開着,但沒有人蔘觀,她的到訪,讓一個年輕的大學生模樣的人興奮不已。

    這其實就是一間普通的民居,大概是沒有人住吧,客廳有電視櫃、沙發、茶几、餐桌等傢俱,然而沒有其他蘊含着人們生活軌跡的雜物。

    展品就放在桌上或地上,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用塑料水瓶塗上顏料做的擺設,還煞有介事地用KT板做了標籤和作品簡介,全是美術學院的學生作品。

    那學生領着她一一介紹着,她不知道她聽進去了多少,一圈下來,她點着頭道了謝,臨出門前,那學生塞給她一張名片,並希望她也留下聯繫方式,說下次有活動可以通知她。

    她在留言本上寫下了自己的QQ號,名片隨意塞進包裏就走了。

    接着去哪裏呢?她以爲自己沒逗留多久,一看手錶,都十二點多了,她在那小小展覽室裏逛了足足一個多小時。可是沒關係啊,時間是她一個人的,她隨便耗。

    夏至現在也不想喫飯,她還不餓,什麼時候喫,喫什麼,全是她一個人說了算。

    她又繼續走,去逛了一條商業街,從街頭逛到街尾,然後又走回街頭泡過的一家小店,給自己買了一條紅豔豔的連衣裙。

    這顏色好,多喜慶。穿在她身上,顯得她臉色特別紅潤,人特別精神。

    要價兩百多塊呢,不是什麼品牌衣服。她砍了下價,砍到了兩百,還是貴,不過她買下來了。她現在有錢了,她買得起。

    她一襲紅衣裹身,去餐廳裏點了一份十寸的海鮮比薩。

    服務員問明白她只有一個人後,貼心地提示她有六寸分量的,但她堅持點了十寸的。一來她又不是喫不起,二來喫不完就喫不完了,她就愛喫不完。六寸的哪有十寸的用料足。

    事實她胃口很好,十寸的比薩餅她喫掉了四分之三,當然她也喫撐了,以至於在站起來時,她有點擔心新買的裙子會被撐破。

    她今天算是享受夠了,她問自己,快樂麼?她一邊走,一邊像個傻子般嘻嘻地笑,她肯定快樂,她沒有不快樂的理由。

    她不知道她是怎麼回到了出租屋的,她足足逛了一整天,晚上十點整下的公交車。

    進門的那一刻,她陡然間精疲力盡,好像那扇屋門把她所有精力都阻隔在外面的世界。

    一同被擋在門外的,還有所有的喧鬧和慰藉。

    她敏銳地察覺到兩腿間涌出的熱流,她馬上去了洗手間。這日子不太對,她提前了足足五天。還好衛生巾是有備着的。

    她洗過澡,早早地上了牀躺着。

    在她洗澡的時候,潘銳來了電話,她沒接上,他又給她留了信息,主要是報平安,並且讓她給他回個電話。

    她只回了信息,告訴他她來事了,很累,想早點睡覺。

    夏至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抽空了,放下手機就被拖進了虛無中。然而,在凌晨徹底的靜謐裏,她醒了過來。

    她撫着一陣又一陣勒痛着的小腹,艱難地下了牀奔到書桌前翻藥盒。

    哦……布洛芬沒有了,上次來喫完了,她忘了去買。

    也許,現在去買一盒?她抓過手機一看,快三點了。這個點,還有開着的藥店嗎?就算有,她一個女孩子,在凌晨三點出門買藥?

    那她該怎麼辦?

    她將通訊錄從頭到尾翻了一遍,拇指按動按鍵按得她指端生痛,小小的屏幕閃着幽綠的光,像一隻怪獸的眼,讓她心裏寒意陡增。

    她找不到一個可以在凌晨三點接她電話的人。她找不到一個可以幫她的人。

    她想打給蕭以晴,可是顧慮着她明天要參加培訓,爲即將的開學作準備,肯定需要好好休息。

    她想念潘銳,她也不能打給他,他在離她超過兩百公里的地方。其實就算潘銳在又能怎麼樣呢?現在是凌晨三點,他也幫不了她。

    他永遠只會叫她多喝熱水,不懂得主動給她一隻熱水袋,不懂得給她熬一鍋熱粥,不懂得幫她去買一盒布洛芬。

    他甚至叫她不要喫止痛藥,說對身體不好,痛熬熬就過去了。

    他說得真輕鬆,痛的又不是他。他體會過下腹像水泥攪拌車般不停轉動,裏頭被攪得血肉模糊的滋味麼?

    她已經看不清手機屏幕了,眼裏掛上了一層水霧,整個世界開始模糊不清。

    凌晨三點,在一座孤獨的城市,她哭得不能自已,她只是想要一顆布洛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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