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打懵了,跌坐在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臉。大皇子大驚,忙蹲了下去,扶住了皇后,“阿爹,你怎麼打阿孃?
阿孃對此一無所知,她貴爲皇后。這麼些年來,宮中出了多少寵妃,阿孃從未動過她們一根毫毛,因爲她知曉,阿爹乃是重情重義之人,一定會記得你們結髮夫妻得情分。”
“徐娘子得寵又如何?她生下兒子又如何?我都有七個兄弟了,不在乎再多上一個。不論如何,阿孃依舊是皇后,我依舊是大皇子。我們有什麼理由,要殺死徐娘子?”
“這分明是有人瞧着兒子同阿孃都康復了,容不得我們,方纔設了這個局,想要逼死我們母子二人。”
“還有,顏玦不但同我無仇,反倒有恩,我們作甚要殺死徐娘子,陷害恩人?”
官家聽到那一句阿爹,神色緩和了幾分。
“你問問你阿孃,爲何我不怪別人,只怪她?徐娘子懂事,不願意大肆張揚有孕之事,這宮中知曉她懷孕的人,沒有幾個。”
“你阿孃送給她一支梅花簪,徐娘子喜愛至極。可我卻收了,爲的何事?因爲那梅花簪中,藏有紅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官家說着,感念的看了一眼張筠年。
他自是看不出來的,但張筠年這雙眼睛,像是刀子一樣。他有過許多嬪妃,皇后亦非沒有動手,讓孩子胎死腹中過。可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過了。
可是徐娘子,那是不同的。她腹中的孩子,亦是不同。
“皇后,這麼些年來,朕一直念着咱們少年夫妻的情誼?
處處對你忍讓,不想你卻是變本加厲!朕老了,只有這麼一個念想?
你都容不下麼?”
皇后聞言?
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她突然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官家,說什麼年少夫妻,當年你不是動了?
休妻領取徐娘子母親之意。我知曉?
這世間所有的女子,只有她在官家心中,是不同的。”
“我不能同她比?
我的兒子?
自然也不能同她比。”
大皇子聞言一驚?
拽了拽皇后的袖子?
“阿孃!”
皇后搖了搖頭?
站了起身?
牽住了蘭芝的手,“這事兒,大郎一無所知。官家,我就要死了,不過想在死前?
替大郎多做一些事情罷了。”
……
陳望書說完?
看了看顏玦?
“我都說完了?
現在輪到你了。嘿嘿,咱們還挺有默契的。”
事先二人並沒有預演過,一來?
陳望書處事單打獨鬥慣了,二來,她也相信,顏玦壓根兒就不是省油的燈,這點兒小事,隨機應變便是了。
顏玦這個人,果然不會讓她失望。
“那茶一入口,我便知曉有問題,佯裝頭暈困頓,說要去太平殿歇息。那引路的小太監,自然是不會起疑心的。”
“他們下藥下得生猛,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大皇子府那位神醫的傑作。比對尋常人下的藥,分量要多很多,當時預算了,我有內功傍身。”
但那迷藥毒藥什麼的,對我並不起什麼作用”,顏玦說着,擡起了胳膊,顯示了一下自己的強壯,“大約是從小到大,總是被人刺殺,毒來毒去的,習慣了。”
顏玦說着,眯了眯眼睛,“先前你說,你已經準備妥當,就等他們跳坑了。我怕胡亂出手,打亂了你的計劃,因此便只想了脫身之法,並未做旁的事情。”
“我將枕頭塞進被子中,當作人形。然後翻牆離開了,之所以去南城買糖人,一來是宋糖人一日只賣三幅,臨安城裏獨一份。我去買了,便沒有時間殺人,乃是時間證據。”
“二來我記得,歐陽大學士家就在那條巷子裏,他家中今日有喜事,特意在等畫的期間,去露了個臉,給添了喜錢,乃是一羣人證。”
“這樣的話,不管那利器怎麼錘,我都不可能是兇手,皇后之謀,斷然是不成的。”
說道這裏,顏玦看着陳望書的眼睛亮了起來。
“玦與卿卿相比,宛若螢火之輝對比皓月,實在是慚愧。但玦會努力的。”
陳望書就呵呵了,“你最近讀了什麼書?說人話!”
顏玦哈哈一笑,“卿卿真厲害!”
陳望書同他對視了一眼,笑了起來。
……
陳望書睡下不到一個時辰,宮中便來了人。
說是皇后娘娘不好了,召了好些內命婦,進宮敘話。
陳望書去到了時候,中宮門前,站了好些人,內監喚上一個名字,那人便進去。
輪到陳望書的時候,大約是一日之中,最黑的時候。
“娘娘瞧着不太好。我若是你,當同蘭芝還有大殿下,一家團聚共享最後的天倫之樂纔是。”
中宮陳望書並非是頭一回來了,還是那般佈置,富麗堂皇極近奢華,可躺在牀榻上的皇后,卻像是被吸乾了精氣神一般,整個人都帶着層層的死氣。
屋子裏靜悄悄的,陳望書拖了個木凳子,坐了下來。
顏玦沒有說話,一個人依着窗,靜靜的站在那裏,眼睛一隻注意着陳望書。
皇后娘娘笑了笑,“你就不怕,官家站在屏風後頭,聽着你我的話。”
陳望書回給了她一個微笑,翹起了二郎腿,撥了撥自己的指甲,那模樣,說她不是奸臣妖妃,都沒有人信。
“且不說有顏玦在,若是有人,他一早便提醒我了。就算是沒有顏玦,娘娘既然今日就要走了,那官家又怎麼會踏入中宮一步呢。”
皇后娘娘一怔,“原來如此。我技不如人,也不怪你。本來郎中就說,我活不了幾日了,只不過爲母則剛,強撐着罷了。原想着,辦完這事兒,便安心的去了。”
“沒有想到,卻是沒有辦成。罷了,這興許就是命罷。”
陳望書眉頭都沒有擡,“爲母則剛,還看人下菜的麼?娘娘在大皇子面前,倒是剛了,事事爲他考慮。怎麼到了蘭芝那兒,爲母的,咋就比那魚糕,還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