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準備好了。
從敗葬墓地醒來,到狩獵瘟疫之源,看着野馬青銅永歸寧靜無夢之鄉,最終亞楠傳來噩耗,這二十天左右發生了太多事情。它們接踵而至,一件事情餘無來不及消化另一件又來了。太多了,因此他學着用紙筆將它們記錄下來,或許某天就會得到解答。
那就且這樣吧。餘無如此想到。
臨走前,寇思邁叫住了餘無,對他說道:“外面的世界和亡角村不一樣,你會面對很多的人,就我所知,他們或許不會都像我一樣接受你我指的是你的身份。”
“在燕國,在部分教會成員看法的影響下,不死人在外界的形象大多是負面的。一旦他們知道你是不死人,會先入爲主的對你產生一個刻板印象。它或許會造成你的不便,甚至受到排擠,討厭。
我不期望你用行動贏得這些人的改觀,但希望你不會因爲一時之間的動怒傷害他們。一旦你這樣做了,你就真的成爲他們心目中的那種人了。而我深知,你並非如此”
“我的意思是,你有些時候可以隱忍或者退讓這是一個強者的自信。”
最後一句話的前半段寇思邁說的都有些卑微了,看起來在百姓與餘無之間可能會發生的齷齪事,的確讓他很擔心。
“我以往遇見的不死人大部分都是離羣索居的,但你不一樣,我一開始就說了,你是特別的。”
“不過到底是至於是隱藏自己的身份,還是坦然告知,這一點我就無法左右你了。”
“我希望他們不會因爲對不死人的固有印象而傷害你,也不希望你因爲他們在你面前的醜惡,而忘記他們其他時候的善良。”
餘無聽明白了,聽沒聽進去還不知道,只是點頭答應了,沒有肯定,也沒有其他言語。
離開前,寇思邁還一直盯着餘無的背影,後者停駐了密道的入口前回頭問道:“你說大部分的不死人都是離羣索居的,那小部分的呢”
寇思邁立刻回答道:“他們成爲了英雄有的建立了王國,成爲了薪王,有的付出生命傳下了火焰”
餘無輕笑一聲,摸了一下臂鎧上的白色文字,跟着阿老走進了教堂底下的密道中。這條通路直達亞楠郊外的某個小鎮,正常行走需要一個時辰左右,出口是一座懺悔室。
小鎮原本叫做有南鎮,意思這座小鎮的南方還有聚落存在,還能繼續走下去。後來因爲名字聽起來像是「有難」,部分王公貴族感覺寓意不好,就改成了武南鎮,也不知道寓意到底是沒有災難,還是此處以後再無南方。
亡角村,該被忘掉了吧。
小鎮平均人口只有五百人,人數稀少,只有一座很小,甚至不能稱之爲教堂的佈道房。其中有一個能容納三十人的佈道堂,三個懺悔室。其中一間長期空置,作爲這條密道的出入口和掩護而存在。
和教堂不一樣,密道里左右兩邊都點着蠟燭,火光稀鬆,一百步纔有一對。或許是因爲體質有所提高的緣故,在幽暗的隧道中其視野也並沒有收到多大阻礙。
阿老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引路,餘無跟在後面趁機思索。
餘無不是個無血無肉的機器,他也擁有情感,只是有些東西尚未領教過,終究是不得其所。
路很長,漸漸的餘無回頭望去,已經看不見最初的火光。他盡力探看,見到的仍舊是一片黑暗中的些許星光。他一共只認識四個人,一個死了,一個變了,剩下的兩位,餘無感覺他們更像是教堂的一部分,永遠都在哪裏。
“阿老,你會哭嗎”
行走的過程很無聊,這裏沒有風景可以讓他分心,蠟燭也數得厭倦了,他嘗試和阿老對話,得到的永遠是蹦蹦跳跳的聲音。
啊,我在想些什麼呢。
又摸了一下臂鎧,他現在越來越在乎上面那句話,以及它背後代表着的線索了。如果它指向自己的過去,如果能到找到關於自己的痕跡,如果能找回每個人都擁有,他卻還需要重建的“內心”,是不是如今困擾自己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了呢
咚,咚,咚
跳動停止了,在前方最後一對蠟燭的前方,照射下了幾縷光芒,它們灑在幽暗隧道的地面上,餘無看到了飄揚的塵埃。有風嗎爲什麼它們落地後又被激盪。
“謝謝,有機會我會回來找你的。”
阿老還是沉默不語,咚咚咚的離開了。
看着矮東西和黑暗融爲一體,餘無感覺自己終於要與亡角村告別了。自己,自己好像回到了那個被冷杉與墓碑包圍的黑土地,又是孤身一人,一無所知。
城鎮是怎麼樣的呢,亞楠又如何。
一想起自己對未來所肯定的只有砍殺亡者時,餘無無奈的笑出了聲。
他爬上高高的梯子,聽着木板發出的咿呀聲,奮力將遮蓋的木板掀起來。
碰。
光芒從無蓋的懺悔室直接落入隧道內,餘無以臂遮陽,眯着眼爬出了黑暗。將入口關上時,餘無聽到了叩叩,叩叩和撕拉撕拉的聲音。
請饒了我吧。
餘無一手橫握腰後的劍柄,一手慢慢推開了懺悔室的門。
嗯
打開門後,他發現原來是一條毛色很雜,看起來很髒的小狗。
“嘿,小傢伙。”關於狗的知識涌出,它們是人類的好夥伴之一,就和馬一樣,只是相比起相對金貴、功能性強的馬匹,狗更像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朋友。
小狗在餘無的腳下打轉,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要不是他如今身上的裝備有些沉重,不太方便蹲下的話,或許還會去撫摸它的頭。
懺悔室外就是佈道堂,一位髮型擁有着袁孝著同款髮型,穿着灰袍的中年男子此時走了出來。他吹了一聲口哨,小狗就跑到了後堂去。
男子對餘無自我介紹道:“你好,來者。我是武南鎮的佈道員,大家都叫我柴西。”往小狗跑走的方向指了一下,“事實上它纔是柴西,只不過小鎮上的人覺得相比起一條狗,佈道員更應該有個名字。”
這件事倒是新鮮,感覺就像防火女一樣。
只是,他沒有防火女那麼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