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夢裏的女子沒有面孔。
後來新娘都變成了傅可兒的臉。
夢裏的她穿着大紅嫁衣,坐在喜慶的牀邊,等着自己掀開紅蓋頭,含羞帶怯地叫自己一聲相公。
他沒有想到,真的能看到她穿大紅嫁衣的樣子。
卻是在這樣的情景之下。
她表情麻木,手臂裏抱着一個已經沒了氣息的人。
那個人是總是防着自己的紅袖。
他緩緩走到傅可兒面前。
嗓音異常沙啞。
“可兒,我來找你了。”
“你願意跟我一起去桃李鎮嗎?”
“那裏是安全的。”
“我會用餘生來保護你。”
傅可兒的手指動了動,動作僵硬地扭頭看向熟悉的男人。
她沉默了好久纔開口。
“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我這輩子都不想看到你。”
陳下的眼眶迅速紅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
傅可兒將紅袖放下,爲她整理了一番凌亂的秀髮。
她走到陳下面前。
忽然扯開自己的衣領,解開自己小衣的繩子。
露出身上青紫斑駁的印記。
“我已經髒了,你還願意要我嗎?”
胸脯那一塊的傷痕尤其多,還有一個嵌入皮肉的牙印。
這必定是會留下疤痕的。
沒有哪個男人會不介意,自己的女人身上,還有別的男人留下的痕跡。
陳下放在身側的手逐漸握緊。
眼球通紅地看着傅可兒滿身的傷痕。
拳頭不住地顫抖,好似在極力地忍耐着什麼。
傅可兒眼底流露一絲失望。
她慢慢轉過身,動作輕慢地穿着衣服。
“你趕緊離開。”
“從今往後,都不要再出現我的面前。”
陳下猛地從背後抱住傅可兒。
聲音帶着哭腔,表情心疼又隱忍。
“我要你!”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陳下都和從前一樣喜歡你!”
“我恨自己爲什麼沒有一直陪在你身邊!”
“恨自己爲什麼那麼無能。”
“一直不能娶你爲妻!”
“更恨那幫畜牲豬狗不如!”
傅可兒終於忍不住哭了。
哭得傷心欲絕,哽咽得差點喘不過氣。
她軟軟地跌坐在地上,趴在男人胸口,一隻手緊緊地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手指發白都不曾放開。
“那些人殺紅了眼,如同猛獸一般衝了進來。”
“傅府的人差不多都被他們殺了,只留下了所有女人,被關在一個小柴房裏,每天拉五個女人出去凌辱致死。”
“我不甘心就那麼死去!”
“我想爲爹爹報仇,爲弟弟報仇,爲那些無辜死去的丫鬟們報仇,爲鎮上所有人報仇……”
“土匪頭子喜歡我,改變了主意,要迎娶我爲妻,我與他虛以委蛇,在大喜之日迷暈了所有人,趁他們在睡夢之中殺了他們。”
“可惜土匪頭子早有準備,一直不暈過去,不停地欺負我,紅袖爲了保護我跟他同歸於盡。”
“他們都該死,該死,我恨不能將他們碎屍萬段,剝皮抽筋,讓他們死無全屍!”
“陳下,我好難受……”
傅可兒的眼淚不停地掉。
終是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胡氏走了過來,幫女兒把衣服穿好。
“她已經經不住任何打擊了。”
“我清清白白地活了大半輩子,到了中年卻被那些畜生糟蹋數次。原本早就不想活了,但要是連我都死了,我的女兒又該怎麼辦呢?”
“我不能那麼自私。”
“要是你只是一時同情,不是真心實意願意接納已經……你就趁現在離開吧,她醒來之後,我會告訴她真相。”
陳下忽然跪了下來,對胡氏磕了三個響頭。
“伯母,我知道您一直看不起我,怕我辜負您的女兒,不能給她好的生活。”
“但我是真心愛她,這輩子只對她一個人好。”
“求您把她交給我。”
“我會比愛自己更愛她,用我的生命來守護她。”
胡氏擡手抹了抹眼角。
“她當初跟我說過,她喜歡你,想要嫁給你,卻被我毫不猶豫地否定了。”
“我一直覺得我是爲她好。”
“現在卻悔不當初,若是我早點答應,讓你們早點在一起,或許她就跟你一起去了桃李鎮,不會經歷這麼多痛苦。”
“紅袖那丫頭也不會死。”
陳下掏出手絹,遞到胡氏面前。
“伯母,以前的事情,咱們誰也不提了,好好過好以後纔是正經。”
胡氏吸了吸鼻子。
“我若不是女兒身,真想去當兵,殺光天下所有的壞人,剿光天下所有的匪窩。”
陳下立下誓言。
“我陳下這輩子,必將爲殺盡天下作惡之人而活!”
他以前只想過好自己,只想當個平頭老百姓。
現在卻嫉惡如仇。
普通人只有被欺負的份!
……
陳鐵生和林氏從老二走了就開始擔心。
直到第三天,老二終於回來了。
陳下架着一輛牛車。
上面拉着胡氏和傅可兒,還有一大車糧食和布匹。
林氏率先走過去,表情有些不敢置信。
她把老二拉到一旁,擋住嘴巴小聲地問,“你怎麼真的把傅小姐帶來了?那車上還有個女人又是誰?你該不會喜歡兩個人,想坐享齊人之福,一次性娶兩個妻子吧?”
倒也不是不行。
但她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兒子之前不是那麼迷戀傅小姐嗎?
男人都是如此博愛的?
心裏裝着一個,還可以喜歡另一個?
陳下嘴角一抽。
不想跟七大姑八大姨一個一個地解釋。
便大聲地宣佈。
“我和可兒準備成親了,岳母以後也跟我們一起住。”
陳氏覺得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傅夫人之前不是一直不同意你們在一起嗎?”
“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同意你們成親,還跟着女兒一起來咱們桃李鎮生活?”
“傅老爺和傅府的家丁丫鬟們怎麼沒來呢?”
陳鐵生也滿臉擔憂。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牧牛鎮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陳下早就準備了一套說辭,也是來之前就和可兒商量好的。
她不想讓別人知道那些痛苦的經歷。
“我到牧牛鎮的那天,正巧遇到了匪寇,在鎮上燒殺擄掠,及時把可兒和伯母救了下來。”
“其他人都死了。”
“我在他們喝的雪水裏加了藥,正巧他們圍在一起慶祝,全部倒下,我就趁他們昏睡之中把他們都殺了。”
“爹孃,我殺人了。”
他之後不解氣,就差把那個土匪頭子剁成肉醬喂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