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就趕來的漢子們爭先恐後地問道，“沈老闆今天肯見客了嗎？”
門房點頭說道，“你們都進來，隨我到正堂等候。”
沈府的正堂很寬敞，可也坐不下幾十號人。
漢子們不敢再像昨日一般，爲了爭個現後順序，連沈老闆什麼時候離開了都不知道，誠實地按照自己到來的現後，自正堂門口排起長長的隊。
陸煙兒在相公的攙扶之下來到正堂的時候，被眼前長長的隊伍驚到了，更被漢子們的自覺和安靜驚到了。
她沒記錯的話，前幾日每日在門口鬧哄哄，爲了爭現後宛如潑婦一般對罵，甚至挽起袖子打了幾架的漢子也是這些人。
沈秋見媳婦驚得紅脣微張的樣子甚是可愛，擡手捏了捏媳婦長了些肉的臉頰，爲媳婦解釋道，“我昨日的態度讓他們明白了一個道理，所以今日他們纔會如此乖覺。”
陸煙兒一邊往裏走，一邊問道，“什麼道理？”
沈秋勾了勾脣，說道，“他們若是繼續爭執，只會浪費更多的時間。”
陸煙兒點點頭，有些頭皮發麻地說道，“這裏有這麼多人，一個一個地談合作，要談到什麼時候啊！”
沈秋將媳婦扶到首座上坐下，自己則坐到她的身旁，“你若是聽累了，就告訴我，我帶你回房休息。”
他將早就準備好的避筆墨紙硯鋪在身旁的桌上，對排在第一個的漢子說道，“你進來。”
朱守財高興地跨入正堂的門檻，說道，“沈老闆，我叫朱守財，在鎮上賣豆花兒。平日不逢年過節的時候，生意非常冷淡，每日只能賣出去……”
沈秋擡手打斷了朱守財的話，說道，“我給你寫個方子，你按照這個方子可以做出味道更加豐富的豆花。”
朱守財原本只是因爲生意太慘淡，抱着試一試的心態過來，卻沒想到沈老闆還真的有辦法！
他高興不已，問道，“沈老闆能將方子上的豆花兒做出來一份，讓我品嚐品嚐嗎？若真的好喫，我就把這做豆花兒的方子買下來！”
沈秋擡了擡眼皮，說道，“不能。你若還要買方子，二十兩銀子成交。”
朱守財猶豫地說道，“你說的方子我看都沒看過，怎麼知道按照上面做出來的豆花真的好喫？而且豆花除了甜的還能有什麼味道？”
沈秋嘴角抽抽，說道，“你那麼肯定豆花只有甜的，還來找我談什麼生意？我不強求和你做買賣，後面還有人等着，你若不買，就自行離開吧。”
朱守財，“……”
這種不清不楚的買賣，讓他覺得在騙錢！
可若不買，這個方子被別人買了怎麼辦？
更何況已經等了這麼多天了，無論如何都不能空手而歸！
罷了，賭一把吧！
他掏出二十兩銀票，下定決心道，“買！”
沈秋收了銀子，將已經寫好的方子給過去。
朱守財盯着上面的字，愣了一會兒紅着臉說道，“我不認識字，沈老闆可不可以給我念一下，我記性還可以，一定記得住。”
沈秋眉心一跳，後面那些人該不會都不識字吧？
陸煙兒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衣袖，說道，“我小聲給他念出來，你繼續與後面那些人談生意吧。”
朱守財問道，“花椒粉是什麼，雞精是什麼？”
沈秋在一旁說道，“這兩樣佐料，是飲食樓炒菜用到的調料，你做的時候，可以加也可以不加。”
朱守財眸子一亮，問道，“沈老闆的意思是，我若是想加，可以到你們這裏買？”
沈秋點點頭，說道，“可以。”
朱守財心中安定不少，飲食樓的飯菜那麼好喫，自己用了飲食樓的佐料做出來的豆花，也一定非常好喫！
他心中放下一事，又問，“方子中的加入少許，具體是加入多少呢？”
沈秋從媳婦手中抽出那張方子，說道，“少許就是適量，適量便是要你自己去把握。”
朱守財，“……”
沈老闆這方子寫得可真敷衍，只告訴他要用什麼佐料，具體該怎麼做，還是得他自己去嘗試！
這二十兩銀子，花的真的值得嗎？
沈秋見眼前之人還不走，眉頭一皺道，“若沒有別的問題，你可以走了。”
朱守財，“……”
他還有很多問題，還不是很想走。
但沈老闆的逐客令都下了，再不走不知道會不會被扔出去。
朱守財走後，沈秋才讓第二個人進來。
萬長立走進正堂後，先是對沈老闆和沈夫人彎腰拱手。
“沈老闆，沈夫人好，我姓萬，名長立，身無長物的長，坐立不安的立。”
“我爹孃大字不識一個，爹聽說過身無長物這個成語，娘聽說過坐立不安這個成語，他們覺得用成語取名字，將來肯定比一般人有出息，便從中各取了一個字爲我取名，可我二十有三了，卻還一事無成。”
“半個月前，我特意花銀子去問了一個老秀才，得知了我這名字的意思，才知道原來我的命運從給出生那一刻，就被這兩個名字規劃好了……”
沈秋欲擡手打住萬長立的長篇大論。
陸煙兒將身旁男人的手抓住，小聲道，“他雖然囉裏囉唆，但聽起來怪有意思的，我們再聽聽他到底想說什麼吧。”
萬長立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緒中，並未注意到主位上的兩人一臉聽笑話的表情看着自己。
他擡頭望天，搖着腦袋說道，“我如今便是身無長物，所以坐立不安啊！”
陸煙兒捂着嘴，笑聲卻還是溢出來了，“噗哈哈哈哈！”
沈秋掏出一張帕子，爲媳婦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
他擔憂地說道，“大夫說你情緒不能太過激動。”
陸煙兒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才總算剋制住心中的笑意。
她動了動雙腿，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
腿間沒有黏糊溼潤的感覺，肚子也還高高地隆起着。
萬幸，沒有笑到早產。
萬長立，“……”
他原本以爲自己將悽慘的人生說出來，會得到沈老闆和沈夫人的同情，從而心軟地爲他出謀劃策，改變這慘淡的命運。
可他萬萬沒想到，沈老闆和沈夫人並非常人，不僅不同情他，還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地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