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沈春忙完便問，“媳婦呢？”
沈春指了指後院，“剛剛三弟把他那朋友帶過來了，這會兒都在後院。”
沈秋眉頭微微一皺，大步往後院走去。
沈冬一看見三哥就心虛，偏偏三哥過來之後就問自己，“你腳受傷了，怎麼還回來？”
沈秋不等沈冬回答，便繼續說道，“現在時辰不早了，你們趕回書院也遲到了。”
沈冬猛地睜大眼睛，馬上就要站起來。
他這一站，差點就摔了個仰倒。
杜澤眼疾手快地將沈冬扶住，“你先彆着急。”
沈冬苦着臉問道，“你早就知道時間不夠了？”
杜澤點了點頭，“知道。”
沈冬呲牙問道，“那你爲什麼不着急？爲什麼不提醒我呢？”
杜澤自信道，“反正夫子講的我已經會了，你要是不懂我可以教你，遲到一會兒耽擱不了功課。”
沈冬崩潰道，“我擔心的是耽擱功課嗎？我擔心的是夫子打我手板子啊！你這個笨豬，難道你不知道遲到要捱打嗎？”
杜澤愣了一下，老實地說道，“我從來沒遲到過。”
他在書院裏唸書的時候，一直都住在書院裏，午休的時候也只睡半個時辰就起來，自覺地到書屋裏看書。
沈冬難過地問道，“你自己沒遲到過，難道沒看到我遲到捱打嗎？”
杜澤心虛地說道，“你遲到太多次了，我以爲你不着急的。”
沈冬懶得跟他爭了，着急地張開手，做好了被背的準備，“遲到的越久，挨的打就越多，咱們快點往書院趕！”
杜澤走到沈冬面前，將他背了起來。
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陸煙兒將他們攔住了，“相公去前馬車了，坐馬車比走路快一些。”
沈秋將馬車牽到美妝閣門口，“幸好今天把馬車停在了飲食樓的後面，否則我也幫不了你們。”
沈冬驚喜道，“我怎麼忘了還有馬車，坐馬車趕去書院，應該還來得及吧？”
沈秋一把將沈冬從杜澤的背上拎起來，放到馬車裏，對杜澤說道，“你也上去吧。”
他等兩人都坐好，便坐在車轅上趕馬車。
陸煙兒站在門口，直到馬車消失在視線之中，才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回到美妝閣招待客人。
一直忙到申時，美妝閣的人才少了些。
陸煙兒先用清潔面膜泥給客人做了面部清潔，而後用溫水將她的臉洗乾淨，再塗上淡斑滋養面膜，對她說道，“你先睡一覺，等面膜的效果到了，我再叫你醒來。”
客人從躺下來後，便一直閉着眼睛，任由一雙柔嫩細膩的手再自己臉上倒騰，這種感覺太舒服，屋內溫暖馨香，讓人昏昏欲睡。
得到沈夫人的同意後，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陸煙兒將這個客人安排好後，讓另一個客人躺在最後一張軟榻上，照例做了一次面部清潔，而後用月桂精油給她做面部按摩。
沈春手腳麻利，從早上到現在，除了賣出去的東西，還給三十幾個客人敷了面膜和做了精油按摩。
陸煙兒看她給最後一個要做精油身體按摩的擦了身後，甩了甩手，便勸道，“累了就歇會兒，生意是做不完的，要勞逸結合。”
沈春笑得滿足，“我一點都不累，就是一開始沒習慣，纔會有點手痠，等習慣了，就不會這樣了。”
陸煙兒無奈道，“你可別忘了自己是有身子的人。”
沈春呆了一下，“你不說我還真的忘了。”
陸煙兒，“……”
好歹是生過一個兒子的人了，怎麼就那麼粗心大意呢？
沈春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孩子已經快兩個月了，卻還沒有顯懷的跡象。
若不是吐得厲害，還喫不下半點葷腥。
她都快忘了自己還懷着身孕了。
當初懷小豆子的時候，都沒讓自己這麼難受。
這個孩子很會折騰人。
她忽然有些明白劉氏的心情了。
劉氏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
李福德是老幺，還是個男孩兒。
可劉氏就是不喜歡這個兒子。
因爲對劉氏而言，李福德就是個災星。
他害死了她的丈夫，讓她才三十幾歲就成了寡婦，一個人獨自將五個孩子拉扯大。
劉氏的日子過得越苦，對李福德就越加厭惡。
她以前時常爲李福德打抱不平，覺得劉氏不配做一個母親，嘴上雖然不說，心裏卻對劉氏看不上眼。
可現在自己和劉氏又有什麼區別呢？
同樣不喜歡自己的孩子。
這個孩子差點害死自己，差點讓小豆子才六歲就沒了爹又沒了娘。
更何況這個孩子來得也不是時候。
他是在自己對李福德徹底失望，放任李福德被抓去服兵役之後來的。
這個孩子長大後，會是第二個李福德嗎？
陸煙兒眼睜睜地看着大姐上一刻還好好的，下一刻便雙眼失神，怔怔地流着眼淚，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沈春自己流了會兒眼淚，回過神來便擡手擦了擦，繼續幹活兒，好似幹起活兒來，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酉時三刻。
沈春將美妝閣打掃乾淨，對陸煙兒說道，“爹孃都回去了，你也快些回去吧，應該不會來幾個客人了，我一個人忙得過來。”
陸煙兒將沈春拉到凳子上坐下，自己與她面對面坐着，“你今天是什麼了？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沈春搖了搖頭，“沒什麼。”
陸煙兒拍了拍她的手背，勸道，“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做生意，好好地把孩子生下來，別的都不要想，想了也沒用的。”
沈春脣角攜着一抹苦澀，“你說的對，想也沒用。”
陸煙兒神色微動，“可以說說你想的是什麼嗎？”
沈春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怕我和劉氏一樣，不喜歡自己的孩子。”
她怕自己變成自己最討厭的人。
更怕這個孩子變成和他爹一樣的人。
陸煙兒一時沒想起劉氏是誰。
但不喜歡自己的孩子的人，十里八村表現得最明顯的，也就只有李福德的娘了。
李福德的娘一直都把李福德當牲畜使喚，家裏的髒活重活都是李福德來幹，好喫好喝還輪不到他，一年到頭連件新衣服都沒有，從小到大穿的都是哥哥們剩下的。
她想到上回大姐跟自己說過，不喜歡這個孩子的話，再加上剛纔說的話，總算明白大姐在擔心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