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澤默默地點了點頭,將手中的茶杯放回到了桌子上,開口道:“當然沒問題,從我寫舉報信的時候就已經做出決定了,我想到了會有這麼一天,不過我以爲是會在法庭上,沒想到是會在這裏,我們進行交流。”

    眼鏡男和西裝男沒有多說話,兩人看着王澤,等待王澤的下文,王澤道:“那封實名舉報信確實是我寫的,信上的內容以及隨着舉報信提交的一系列作爲證據的附件也都是真的,這些東西都沒有任何的作假,至於這是不是公司的全部違法違規的東西,我也不清楚。

    信上提到的那些都是我知道的,或者說是我經手的,其他的有沒有我也不知道,因爲沒有證據確實不敢亂說,不過我猜,當然了僅僅只是個人的猜測,沒有證據的那種猜測。我猜是有的,但是因爲我沒有證據確實也不管亂說,我就沒往上邊寫,這應該不算是故意隱瞞。”

    眼鏡男額西裝男對視了一眼,都是點了點頭,顯然,這二人認可了王澤的話,畢竟有證據的話那就是舉報,沒有證據胡亂猜測,那就可以說的誹謗了。二人沒有插話,轉過頭繼續聽着王澤說。

    王澤頓了頓道:“至於你們很關注的問題,我爲什麼要這麼做原因很簡單,我受不了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想要解脫。”

    眼鏡男和西裝男都是皺了皺眉頭,顯然不是十分理解王澤的話。

    王澤沒有理會二人的神色 王澤繼續道:“最初我這麼做的時候是因爲利益的誘惑 我在信中也提到了,這麼做了之後我的工資收入漲了很多 而且那時候我剛入行沒多久 對這個行業瞭解的也不多,當時我以爲整個行業都是大同小異 去哪都一樣,還不如就在這幹呢。

    再說,我當時挺害怕的,畢竟董事長無論是財力還是人脈都遠遠不是我可以比擬的 如果我拒絕了,他只要在行業內朋友們聚會的時候簡單的吐槽我幾句,說說我的壞話,我估計這的職業生涯就算是完蛋了,除非我去南方,去他影響力小的地方 重新開始,但是我的家就在星海市,我確實不想走。

    諸多因素綜合作用的情況下,我選擇了屈從,着一做就是好多年 一開始我不太懂 但是當時的法律法規漏洞更大 隨着時間的過去,法律法規雖然逐漸完善 但是在我專門找漏洞的情況下 依舊是由漏洞可以鑽的。就這樣我就這麼一直做了下去。”王澤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繼續道:“但是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 我王澤自問不是什麼冷血的人,隨着坑的市場經理越來越多,我心裏就越發的愧疚,那可都是剛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啊,那都是一臉朝氣,每天精神飽滿,奮發向上,懷揣理想與抱負的人啊。

    看着他們一個個被坑的時候天真的目光,看着他們在看到他們違法違規的證據時那種可幹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們被你們這些監管帶走時,看向我們的茫然和無助。看着他們眼中的光芒逐漸的消失,看着他們的夢想逐漸的破碎,還沒有施展他們的抱負就已經背上了惡名。

    有了這樣的經歷和檔案,即使沒有被處以“行業終身禁入”的處罰,其他同行業的公司多半也是不會招收他們的。

    你們都是整天查處違法違規機構的人,你們始終都是站在正義的一方,但是你們真的感受過那種愧疚和自責嘛

    我每次看到他們,每次想到他們,我的內心就覺得無比的愧疚,我嘗試每週拿出一天的時間去敬老院、去孤兒院、去做公益,我想要讓自己的心更平靜一些,但是我發現並沒有什麼明顯的作用,有時甚至是會做噩夢嚇醒自己,我受不了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將這些東西寫了出來,並附帶上了相關的證據。那些證據是我之前留下的,裏邊有聊天記錄的截圖、電話的錄音、流傳的文件材料以及開會討論違法違規的內容時用手機偷偷錄下的對話。

    我們之間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兩位也都知道我本人是學法律出身的,即使我知道我在做一些不對的事情,但是我依舊還是有足夠的警惕的,我將這些東西的都作爲證據自己保存了下來,當時是防止哪天公司卸磨殺驢的時候自己好有一些自保之力,至少可以將公司拉下水,不讓公司獨善其身、逍遙法外。

    當時就是這麼想的,所以就將這些東西保留了下來,不過沒想到的是當初做的準備,居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派上用場。

    其實我知道,只要這封舉報信一發出去,我就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了,我這種吃裏扒外的行爲一旦傳開之後,行業內同樣沒有人敢用我,你們兩位就是監管機構的人,整天查處這些違法違規的機構,你們應該也都知道,其實市場之中很多機構多多少都是有問題的,只不過沒有證據,或者證據不全而已。

    像我這種吃裏扒外的行爲,行業內是不會有公司願意要我的,就算是招收我了,那日後的發展也一定是有限的,進不了中高層,就只能做個普通的小職員而已。那樣還談什麼發展

    我也是仔細考慮了很久,但是終究還是抵不過內心的愧疚和自責,我已經坑了那麼多大學生了,雖然不是我一個人坑的,也不是我坑的,但是整個坑的流程,以及各種細節卻都是我設計的。

    我內心有愧,我之所以實名舉報,而不是匿名也正是這個原因,我要讓我自己的錯誤暴露在陽光之下,讓人們,讓大衆進行審判,所有的責罵、唾棄以及後果我都認了,畢竟這是我應該付出的代價。”

    王澤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很是沉重,滿臉的愧疚,雙眼之中更是佈滿了血絲,血紅一片。雙手緊緊地握着,骨節都有些發白。

    西裝男和眼鏡男靜靜的看着王澤,原本眼中的疑惑和不解,在王澤講述的過程中一變再變,王澤承認舉報信上的東西都是真實的時候,二人滿眼的憤怒,他們現在還記得當初陸陸續續帶走那幾個市場經理的時候的場面。。

    有的人是大喊大叫,說他是冤枉的,說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些做法是觸犯法律法規的,眼鏡男至今還記得那個男孩說自己家庭條件不好,父母都指望他有出息,他好不容易有一份高薪的工作,就想好好努力,根本就不知道這些做法是觸犯法律法規的,還說這些做法都是瑞明投資的人教他的,坐在地上苦苦哀求眼鏡男放過他,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不能就這麼完了,他還有父母親人,但是當時眼鏡男只當他是在狡辯,在演苦情戲,畢竟鐵證如山,瑞明投資的員工都可以作證,而且那個男孩說這些違法違規的操作都是瑞明投資的人教他的又拿不出證據,眼鏡男就沒有再管那個男生;

    有的人沉默寡言,被監管機構告知他觸犯了法律法規,並將相關的證據甩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時,他就只是拿起來詳詳細細地看了看就沒再多說話,就只是默默地看着瑞明投資的衆人,西裝男至今還記得那種眼神,那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被帶走的時候那個人笑了,他低垂着頭,跟着監管機構的人走了,一路上不停地在笑,有時是無奈的輕聲冷笑,有時是放肆的仰天大笑,吸引了很多路邊的行人觀看,但是他依舊自顧自的在笑。西裝男當時以爲這個人就只是惡行敗露受了刺激纔會這樣的,畢竟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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