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萬壑松頓了頓，“但……也不是不可能！”</p>
“夠了！”宋楚吟拍案道：“此事不必再議，你且安置流亡去吧。”</p>
朝會最終以皇帝的憤然不歡而散。下了朝，宋楚吟回到後宮探望皇后，見落芳蕤與宋清歡正在外院賞花閒談，便阻止了侍從的通報，獨自慢步靠近。</p>
宋清歡攙扶着行動不便的落芳蕤，說道：“如今陵邑固然人是多了，但小皇子畢竟是孩子，除了愛熱鬧，肯定也很貪玩。</p>
娘娘也知道，放眼整個穹宇之洲，渭城的能工巧匠最多，手藝人也數不勝數，——對了，那個爲聖上做銅人琴師的魯般就是渭城人。</p>
此次隨我們回京的流民，個個都有絕技。反正他們也已經到了陵邑，不如求聖上開恩，開闢一處作坊，專門爲製作小陶俑，小玩意之類的孩子東西……這樣小皇子在天有靈一定高興。”</p>
落芳蕤聽着，頻頻頷首，“這個主意好！如此，也能讓天下人看見聖上的愛子愛民之心。”</p>
“好！”一旁，宋楚吟已摑掌幾聲，笑道：“難爲皇后這麼爲朕着想！”他快步走上前去，將落芳蕤摟在懷裏。</p>
“皇上，既然人是琴聖帶回來的，此事便交給他辦吧。”</p>
“嗯……好！”宋楚吟答應了。怎麼說，公孫長琴也是皇后的師尊。</p>
事實上，出主意之人並非宋清歡，而是修靈則。在公主和皇后的左右配合之下，渭城的百姓總算有了安身之處。而那些死去的人們，他們的遺願也得到了兌現，幾乎滅絕的手藝將得以傳承下去。</p>
***</p>
穹陵邑新作坊落成，皇帝親自巡視十分滿意。</p>
眼下整個邑縣修建完成，流民被妥善安置，龍吟渠改道之後填充了洛河，北界旱災也得到了救濟，宋楚吟龍顏大悅，召羣臣入宮擺宴慶祝。</p>
接到聖旨之後，唯有萬壑松斗膽抗旨，並且勸諫說：“雖然朝廷賑災成功，可是如今百姓仍在爲死去的親人服喪，各處百廢待興，此時飲酒作樂，不妥！”</p>
宮中御花園內，酒宴所需一切都準備妥當，各大臣已至，只等待着開宴。</p>
宋楚吟聽聞侍衛傳來萬壑松的諫言，大怒道：“哼！萬壑松！朕擡舉他令他坐上戶部侍郎之位，此行安置流民，他非但無功，還有罪！若不是他管治不利，那麼多人是如何死的？！現在居然敢挑朕的毛病！”</p>
楊寶襲亦趁機道：“且不論功過，他竟敢抗旨，讓聖上如此久候，已是大逆不道！”說時，眼神向四周掃了一遍，意思是，他不僅讓皇上等，還讓他們在場的所有人等，實屬不該。</p>
羣臣紛紛附和斥責。</p>
“罷了！”宋楚吟冷聲道：“不缺他一個！開宴。”</p>
“開宴！”身旁的伶官識趣地跟着吼了一嗓子，羣臣領命，一同舉杯共飲。一衆琴師在松間撫琴，彈奏着靡靡之音，旋即，又有一羣曼妙的女子於花簇中翩翩起舞。</p>
所有人都陶醉在如夢如幻的琴樂聲中，嘻嘻哈哈，互推互搡，喝盡了杯中酒，吃盡了盤中餐。</p>
“好！”</p>
一曲舞畢，宋楚吟摑掌道：“今日盛宴，朕要好好賞賜有功之臣。楊寶襲，你說說，你要什麼賞賜？”皇帝顯然是喝多了，否則他是絕不可能直呼其名的。</p>
而楊寶襲也喝多了，忘記了君臣之儀，站起來醉醺醺道：“聖上英明，若要賞賜，臣確實有個賞賜想要……想要爲臣的長子楊涓討一個。”</p>
“哦？”宋楚吟呵呵笑道，挑了挑眉，“楊涓看上了哪家的閨秀呀？”</p>
“大宋公主，宋清歡。”楊寶襲囫圇說着。</p>
“清歡？！”宋楚吟詫異，而衆大臣間有人臉色已變，悄悄地替楊大人摸了一把冷汗。</p>
皇帝突然大笑，指着楊寶襲對衆人道：“看看！看看！老狐狸總算露出了尾巴！朕看，你可是想用公主鞏固你楊家的地位？”</p>
楊寶襲的臉色瞬間一變，但極快又恢復了醉醺醺的笑臉，擺着手說：“不敢不敢！全因我兒一番癡情，故此……老臣斗膽說了出來！”</p>
“哈哈哈……”宋楚吟又一陣狂笑，“好啊好啊！朕，準了！”</p>
楊寶襲一愣，隨即叩頭道：“謝主隆恩！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p>
衆臣舉杯慶賀，如此又歌舞喫喝一番，直至天黑方罷。</p>
翌日三竿，臥龍殿內依舊奏着靡靡之音，皇帝沒有早朝，醒來時頭痛難忍，喝了醒酒湯後，才略略清醒。此時，想起了昨日的賜婚，宋楚吟立刻就反悔了。</p>
楊寶襲雖說是國舅，但是並非是他的母家人，而是宋凝帝一脈的外戚。若是把公主嫁給楊涓，雖可以此控制楊家，卻也難保不反被受制。宋凝金……可是宋連城的親爹！</p>
細思極恐，宋楚吟徹底被自己震醒了。不知爲何，近日決策總是頻頻出錯。</p>
思慮之下，他先至棲鳳宮與皇后一起用了午膳，隨後又待修靈則前來送藥時留下了她。</p>
他揉着腦門說：“伏羲醫術果然了得，近日皇后服用了風尊調製的安胎之藥後精神也比往常要好許多。不知靈姑娘是否也懂醫術，朕昨日飲酒頭疼得厲害，聽聞伏羲有風揉之術可專治頭疾，可否一試？”</p>
風揉之術，乃是御風術的一種，以風揉穴，有按摩通絡之功效。揉穴之後，亦可配合鎮痛安神。此法不難，但是費時，施展一次至少也需半個時辰。</p>
修靈則見落芳蕤對她暗中搖頭，便知她也不知其中原委，無奈之下，只能答應。</p>
不一會兒，見她離開許久卻不曾回去的霞尊心急火燎地趕來尋人，見她安全，鬆了一口氣，對宋楚吟道：“今日聖上沒有上朝，本尊甚是擔心，所以過來看看。”</p>
宋楚吟嘴角一揚，並不戳破，仍舊閉着眼睛，點了點頭。</p>
又過了片刻，宋清歡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至宋楚吟面前冷着臉質問：“皇兄將我許給了楊涓我怎不知道？！”</p>
聞言，在場衆人都吃了一驚。公主配楊涓？牛頭不對馬嘴，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對兒。</p>
公孫長琴瞥了一眼宋楚吟，似是明白了什麼，淺淺一笑，兀自搖了搖頭。</p>
宋清歡繼續耍脾氣道：“總之，本公主不願意！若是聖上非要我嫁給楊涓，那我……那我就焚了琴再自焚！”</p>
該來的人都來了。宋楚吟睜開了眼睛，冷笑道：“你焚個給朕看試試？”</p>
宋清歡語塞，跺腳撒嬌道：“哥哥，這個楊涓是個尋花問柳之人！聽說和春雷坊中的一個花魁糾纏不清，就這樣的品行，如何能當駙馬？”</p>
眼見妹妹發急，宋楚吟決定逗她一逗，故作正色問道：“那你覺得，本朝琴聖可是尋花問柳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