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因洛水乾涸，周遭沒有半點食物。公孫長琴掩鼻皺眉連連搖頭，卻見修靈則取出了刻刀刨樹皮挖野菜不亦樂乎。</p>
“這能喫？”</p>
“霞尊身份尊貴，自然沒有喫過。上一回洛神渡屍蟲遍地，纔是真的什麼喫的都沒有。這樹皮野菜確實不易下嚥，幸而還有這個……”修靈則說着，掏出一顆大大的藥丸來。</p>
公孫長琴看着她，哭笑不得，“這個不是本尊爲你煉製的玄黃丹麼？你怎麼還留着？”</p>
“那時候我見藥瓶上的字跡可疑，想追查製藥之人，所以就留下了證物。”</p>
修靈則嘻嘻一笑，“不過你煉製的藥丸真的很好喫，甜甜的。一會兒把它磨成粉末，和在樹皮野菜裏，味道應該還不錯。”</p>
公孫長琴不語。</p>
二人回來，衆人知道沒有食物，也大多習慣了，便等候着他們分發樹皮和野菜。</p>
可是東西到了手裏卻已經變了個樣。依舊是樹皮和野菜，卻被做成了一個個吉祥結的樣子，壓得扁扁的，就像一個個小餅。餅上還有亮閃閃的金黃色粉末，散發出可口的香氣。</p>
“奇怪，這真的是野菜和樹皮做的？怎麼那麼好喫？！”</p>
“這個叫作吉祥餅！”修靈則隨口編出了一個名字，百姓們紛紛交頭稱讚。大夥兒喫着，對甜甜的口感感到十分驚奇。更驚奇的是，這一餐喫下去居然頂了一個月都不曾覺得飢餓。</p>
修靈則不禁暗暗嘆道：“早知如此，當初應該多留幾顆纔是！”</p>
“你知不知道，它是用什麼做成的？”公孫長琴定定看着她，卻沒有說出答案，那裏面，有他的心頭血。</p>
他的手裏掂着一塊吉祥餅，塞進了前襟，“本尊也要留一塊。”</p>
修靈則見他的神情，已猜出了七八分，不再嬉笑，垂下頭道：“謝謝你。”</p>
“若真想謝我，就答應本尊，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要再隨便產生輕生的念頭。”他說得極其認真，將她摟在懷中。</p>
此時，宋清歡嗽了幾聲，出現在二人身後，“前面有條河，你們不去看看？”</p>
在洛水下游，竟有一條分流未乾涸，其中還有螺螄河蚌，活魚鮮蝦。並無發現異樣之後，修靈則一陣吆喝，喊來了不少男丁少年，忙活着捕上了許多河鮮。</p>
傍晚，衆人生起火堆，烤魚煮湯，總算喫上了一頓美味的大餐。喫飽喝足之後都安穩地就地睡去。</p>
修靈則靠在公孫長琴的肩頭，看着天上的北斗數着星辰，突然感覺到身側不遠處有一道微弱的風聲劃過，回頭一看，見一個人影正蹲在河邊，手中拿着一隻細口竹筒，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麼。</p>
“說，你在此處做什麼？”</p>
那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冒着綠光的寶劍已經橫在了他的脖頸之上。他瞄了一眼修靈則，瞬間將手中的竹筒拋進河中，旋即身子向前一挺，脖子一橫，自刎而死。</p>
修靈則急忙御水將竹筒抓了起來，打開之後，裏面卻空無一物。</p>
“這裏面有東西，是混沌之氣。”公孫長琴在旁說着，手掌中紅光閃現，照亮了竹筒，可見有一道黑煙如同蚯蚓一般正慢慢爬出筒外。他彈指將它打回筒內，塞上了蓋子。</p>
“果然是葉玲瓏。”修靈則思索道：“不對，他既然對我們這一處下手，勢必也會對別處下手，還是分頭去探一探的好。”</p>
結果正如所料，各處集結的流民中死亡事件頻頻發生。</p>
有一處隊伍是有人發現了長滿蘑菇的樹林，衆人吃了毒蘑菇之後集體死亡；有一隊是遇見了流寇，爲了食物與流寇互相殘殺，結果寡不敵衆死傷大半；還有一隊與她們一樣，發現了河道，但是卻因爲喝了河水而暴斃無數……</p>
唯一倖免於難的是萬壑松率領的渭城人，按時日計算，他所護送的流民們應當已經到了穹陵邑。</p>
三日後，修靈則和公孫長琴所護送的流民也成功抵達了目的地，然而縣令告訴琴聖，邑縣已經滿員，無法爲多餘的流民提供棲身之所。</p>
公孫長琴取出琴聖腰牌，以面聖呈報爲由，說服了縣令將流民暫且安置在驛站，等待他的面聖結果。縣令不敢得罪琴聖，卻也十分爲難地說：“三日，最多隻能三日。”</p>
恭送琴聖離開之後，他看着這個穿得破破爛爛卻又五彩繽紛的背影，呆了好半晌。心下感慨：“琴聖果然是琴聖啊，就算身着破布，還是那麼耀眼。”</p>
***</p>
在驛站安撫百姓之後，修靈則並沒有換下平民的服飾，她打算混入陵邑之中打探虛實。無奈，公孫長琴也只能繼續穿着打滿落霞補丁的襤褸衣衫隨她同去。</p>
“此事定有蹊蹺。渭城百姓不過千人，穹陵邑卻可容納萬人有餘，更不用說還有新邑區。萬壑松就算帶了一半人來，也只能填充一隅，如何就滿員了呢？”修靈則琢磨道。</p>
公孫長琴頷首，“不錯，流民數量雖然衆多，卻也有限。當初萬壑松提議修繕邑縣已計算過人口，況且途中還有那麼多人橫死，確實有問題。”</p>
二人說着，已經進入了穹陵邑。方正的圍牆之內，街道房舍都已修繕一新，商鋪酒肆也已經開始營業，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到處都是人頭濟濟，熙熙攘攘，充滿着市井的熱鬧氣息。</p>
在擁擠的人羣中，一個女子的身影引起了修靈則的注意。她雖然只穿着農婦的衣衫，但眉眼氣質之間卻有着無法改變的高冷清麗。</p>
“是綠袖！”</p>
修靈則一把拽住公孫長琴的衣袖，同時快步跟上前去。二人一路跟着她至武備庫的門口，一輛裝滿了鐵劍旗幡的大馬車駛過，遮擋了他們的視線。再望時，綠袖已不知去向。</p>
“看來她並沒有死，畫舫遇刺也只是做了一場戲。”公孫長琴蹙眉望着武備庫，再次陷入了沉思。</p>
修靈則推測道：“如此看來，刺客是烏啼，那麼綠袖定是林半袖無疑。楊涓許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纔會聽信她的話助她金蟬脫殼，把她偷偷藏在這裏。”</p>
公孫長琴頷首，“不錯，那麼楊涓也在這裏了。明日上朝，答案自會揭曉。”</p>
次日，公孫長琴作爲琴聖又立在了朝堂之上。</p>
萬壑松啓奏，向皇帝稟報了各處流民橫死的現象，並且推測此事與混世魔王有着十分緊要的關係。</p>
最後，他表示疑惑：“當初臣提議修繕陵邑，計算北界流民共計一萬兩千人可安置在穹陵縣內，又設新邑，可安置遷徙人口五千。可如今北界流民不過數百人，兩邑卻已人滿爲患……”</p>
“啓奏陛下。”</p>
關鍵時刻，楊寶襲又插話：“因爲流民很多半途夭折，臣擔心陵邑人手不夠，故將因龍吟渠改建所牽連的百姓移居至此。同時北界參與改渠的民衆也一併遷入，故而人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