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的船身裏，透過珠簾，可見其中隱隱約約有個女子正背身而坐，款款穿上衣裳，青紗綠衣最終遮蓋了她窈窕曼妙的蠻腰、後背和香肩。</p>
修靈則怔怔看着，悵然若失。隨後，轉過身御琴飛馳而去，落在湖畔的柳樹下。</p>
春風拂過楊柳的枝條，輕輕捶打在肩頭。時光，彷彿又回到了前世的某一個角落。風盡歌佇立在她的身旁，想要伸手去安慰，可是始終沒有落下手掌。</p>
突然，她轉過了身，埋頭伏進了他的胸前，身子有些顫動。</p>
風盡歌只覺得自己的胸口發燙，而眼前的這個女子不再是他伏羲琴門的弟子，只是上巳節那個行走的河堤旁顧盼尋來的他早已期待了許久許久的種靈兒。</p>
長久剋制的慾望終於在此刻傾瀉，眼看着馬上就要決堤。風盡歌喉中盡是酸澀，他沉聲喚道：“靈兒……”他的手終於落在了她的肩頭，緩緩要將她摟住。</p>
可是修靈則卻突然擡起頭來，漲紅的雙眸就像是隻小兔子。她賭氣哼哼說道：“就他公孫長琴能抱別的女子？我也有師尊可以抱。”說着，已經退開了身子，朝着風盡歌咧嘴一笑。</p>
風盡歌忍俊不禁，卻知道她心中並不好受，喚出挽風琴來，坐在柳樹下彈起了《清心咒》。</p>
“師尊爲何總是彈這一曲？雖能使人靜心，卻也太過寡淡。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彈一曲《春曉吟》？”</p>
十指流轉，《清心咒》換作了《春曉吟》，悠悠遠遠地隨波盪漾，更切卯平湖的月夜春色。只是此時，月色漸漸隱去，遠方的水平面已泛起了魚肚白，帶起了一泓瀲灩水波。</p>
遠遠地，公孫長琴聽見了琴音，蹙了蹙眉，隨着舟身的輕輕一搖消失在了船頭。</p>
修靈則亦望着遠方，對風盡歌道：“師尊，我們回去吧。還有一件事沒有做。”</p>
***</p>
回到楊府，楊寶襲已去上朝，沒有在府內。包氏仍被幾個婢女伺候着在內屋歇息，婢女們對修靈則說：“今兒夫人身體抱恙，夫人準你一天假，不必在外打理花草，以免吵着了她。”</p>
修靈則問：“可知小侯爺去哪兒了？”</p>
婢女說：“早早就出了門，不知去了哪兒。”</p>
如此，修靈則放心地摸到了楊寶襲的書房門外。風盡歌在外把守，她入內去打探密室。</p>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風盡歌眼前一個黑影閃過，同時冷笑着對他道：“風尊還在等你的徒兒嗎？她可未必就在裏面呢……哈哈哈哈……”</p>
那聲音極其鬼魅，不禁令人立即反應：葉玲瓏！風盡歌臉色剎時一凝，追了上去。</p>
此時，修靈則已經進入了密室。</p>
密室之內，有一張巨大的長方形大桌，由金絲楠木製成，四腿之上分別雕刻着四方神獸。室內格局按照書房陳設，書櫃之上皆是營造書籍，並無其他貴重之物。</p>
桌上有一張巨大的熊皮，其上繪製着工程圖。</p>
修靈則上前細看，發現繪的正是穹陵內部的結構以及各種複雜的機關。她纔看了一會兒，眼前的圖畫出現了重重疊影，眼皮也不自覺地往下落，又覺得雙腿痠軟，隨即昏倒在地。</p>
楊寶襲和楊涓雙雙走了進來。</p>
“你確定，她只是府內的花匠？”楊寶襲冷哼一聲，瞥了一眼兒子。</p>
楊涓支支吾吾，上前翻過修靈則身子，取來了案上的油燈照亮了她的臉。“他、這不是春雷……”說至此處，突然縮了一下脖子，吞嚥下了後面的話。</p>
“混賬！”楊寶襲氣不可歇，“你不是喜歡女人嗎？此人是男是女，你都分不清？喝酒？可是去春雷坊喝的花酒！”</p>
眼看父親舉手要打，楊涓趕忙蹲下身子，躲過了他的拳頭，去掰修靈則的臉細看，這纔想了起來，驚呼道：“這……這不是霞尊身邊的那個紅顏知己嗎？”</p>
他幾乎垂涎欲滴地說，“不愧是霞尊，身邊的女子個個都是絕色……這個，尤爲絕色！”</p>
楊寶襲更氣了，大呼道：“公孫長琴再查下去，你爹就是下一個宋顓！你還一口一個霞尊，瘋魔了不成？！不成體統！要不是迷戀他，你能成這般德性！”</p>
幸虧公孫長琴沒有聽見這句話，不然一定要擊鼓鳴冤。</p>
縱然楊涓平日在街頭是個霸王，在家裏卻只能畏畏縮縮向老子低頭。他仰視着父親，討好地問道：“好爹爹，那你說現在怎麼辦？要如何處置她？”</p>
“哼，有個地方，送她進去，保管神仙難救！”楊寶襲的目光落在了金絲楠木桌上。</p>
“父親是說……？”</p>
***</p>
話說風盡歌去追黑衣人，在京郊的一片樹林中將他攔截，還未出手，對方卻突然倒地身亡。</p>
風盡歌揭下他的鬼面，發現此人只是一個普通的混沌魔人，已經咬舌自盡，意識到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p>
混沌魔人中不乏有一技之長者，死的這個就極擅輕功與仿音。他本身的修爲並不高超，因此見任務已成，也就不再做任何抵抗，死得十分直截了當。</p>
風盡歌匆匆回到楊府，卻見書房大門敞開，幾個下人正在撣灰除塵，整理擺設。</p>
似乎是刻意爲了讓他看見，一個人突然說：“老侯爺的內房可打掃乾淨了？”說着，順手轉動桌案上的冰硯，密室被打開，堂而皇之地展現在風盡歌的眼前。</p>
密室還是剛纔的密室，只是巨大的金絲楠木桌子上少了那張繪有工程圖的熊皮。</p>
見其中空無一人，風盡歌心知不妙，閃身去尋公孫長琴，先看看修靈則是否在他那處。然而，琴聖府內也沒有她的蹤影，公孫長琴聽見人不見了，旋即出門去尋。</p>
二人分頭尋找，可是翻遍了整個京翼都沒有找到任何線索，修靈則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公孫長琴撫奏挽風，試圖辨別落霞步搖的方位，對方也沒有響應。</p>
“現在看來，楊寶襲和葉玲瓏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靈兒應該是被他們藏在了什麼地方。葉玲瓏知道她對我們很重要，應該不會殺害她。”楊府的上空，公孫長琴對風盡歌道。</p>
風盡歌的雙眸始終盯着府中的動靜，也始終皺着眉頭。</p>
“盯着這裏恐怕也沒什麼用，若是他們做的，肯定也已對我們有所防備。不如留意京中的消息……對了，衙門也許能幫上些小忙。”</p>
公孫長琴搖身一閃已經不見。不一會兒，京中東吾衙門前的鳴冤鼓被敲得震天響。</p>
隨後一個叫作孫煥的商人狀告楊國舅，說是與自己做生意的一個友人在楊府做了花匠，前幾日還與自己有書信往來，可是突然卻沒了音訊，失蹤了。</p>
他又說，聽聞楊府的小侯爺性格暴戾，喜歡仗勢欺人，不知是不是一時不快，將他給殺了，於是非要請衙門替他找人。</p>
當然，這個孫煥，還是公孫長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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