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果然，拿了許多回扣的師爺給他帶了消息，說是他要打探的那個人因爲將楊夫人最喜歡的千日曇給種死了，嚇得畏罪自殺，被埋在穹陵外的亂葬崗。</p>
得到消息，公孫長琴不願相信，與風盡歌一同至亂葬崗搜尋。兩人到處查探，並沒有發現修靈則的屍體，心中長出了一口氣。</p>
“你看！”風盡歌佇立在挽風琴上，朝着皇陵的方向眺望。</p>
公孫長琴也順勢看去，凝起了眉頭。穹陵上空的靈氣正在逐漸衰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縷縷灰黑的混沌之氣。這種氣息的流動，普通人肉眼是看不出的，但在他們眼中卻十分明顯。</p>
“過去看看。”公孫長琴率先而動。</p>
穹陵寢殿位於陵園北部，是其中最爲重要的禮制建築，供宗室百官四時祭祀。此時正有一羣宮人在舉行朝拜先皇的日常儀式。</p>
伶官衛以正方形依次排開，席地而坐演奏禮樂。中間有七十二個等人高的琴師俑圍成一個圓形，每個陶俑手中抱着不同形制的寶琴，各代表一個琴門。</p>
方圓之中，是一個大圓柱，直通天庭，叫作琴天柱。柱上繪着琴帝以及天界專司琴職的各路神仙，個個姿態瀟灑，衣衫裙袂飛揚飄逸。</p>
“你有沒有發覺有些古怪？”公孫長琴仰頭看着琴天柱，目光遊移。</p>
風盡歌頷首道：“琴師在此奏樂，是爲了通過琴天柱向天界祈求仙尊們的琴音餘韻，以其中的純淨樂靈與天地之氣融合，以此守護穹陵，替先皇求得福佑。伶官衛彈奏的琴樂不太對勁。”</p>
“是逆向彈奏。如此不但不能通天，反而還會打亂五行的運動，讓天地靈元轉化爲混沌之氣。”</p>
公孫長琴依舊緊緊盯着琴天柱。衆仙尊像中有一個金髮白衣的神人，身後跟着一頭展翅飛翔的麒麟。他又皺眉，心下道：“本尊從未見扶麟笑得如此詭異……”</p>
“去寢宮看看。”風盡歌說罷，先行而去。公孫長琴緊跟其後，少頃，已至宮牆之內。</p>
穹陵的寢宮內，有一處廟宇是專爲爲先皇守陵的先皇嬪妃們準備的。</p>
宋罄帝薨逝之後，諸葛爾雅剷除異己的同時也將平日看不順眼的女人們全部遣送過來，將她們打入了比冷宮還冷的死地。這個地方雖然毗鄰琴天柱祭臺，卻仍舊陰氣甚重。</p>
此時正值祈福的時間，她們一個個都邁出殿門，傾聽着琴樂。</p>
“你可知那個是何人？”公孫長琴遙遙望着一個倚在廊檐硃紅柱子後頭的女子。那女子半個身子露在外面，從柱子後面探出了頭，試圖能更仔細地聆聽天界的迴音。</p>
風盡歌搖頭，“本尊不識這些人。”</p>
公孫長琴道：“她是罄帝最年輕的妃子，也最得寵，不過豆蔻之年。”</p>
“豆蔻之年……”風盡歌吃了一驚，因爲眼前的女子雖然確實楚楚可人，但如何看，也只能說是風韻猶存的少婦。</p>
他又看了看其他人，發現其他的嬪妃不是半老徐娘便是憔悴病態的老嫗。顯然，在混沌之氣的侵蝕之下，這些爲皇帝守靈的深宮妙齡女子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p>
“此處陰氣重重，濁息也十分厲害，恐怕不久之後就會波及整個陵邑。”</p>
二人巡視陵邑，城中一切如舊，百姓們照常生活往來，各自穿行在大街小巷忙裏忙外。</p>
儘管如此，公孫長琴還是隱隱覺得這些人透着古怪，就好像他們所進行的一切活動都不過是在演戲，是別人手中的提線木偶人，雙眸中似有迷霧遮掩，喜怒哀樂也不自然。</p>
整個陵邑充斥了奇怪的僵硬氛圍。二人行至武備庫，一隊守衛士兵正雄赳赳氣昂昂地一溜兒從大街上拐進門內。</p>
風盡歌停下了腳步，“奇怪，這裏似乎不受混沌之氣的影響。”</p>
公孫長琴也發覺了，這些士兵的神態舉止並不像是被操控的樣子。相反，積極而高昂的姿態似乎說明了一件事：他們爲自己所正在做的事感到由衷的驕傲。</p>
又是什麼事呢？</p>
公孫長琴沉默了半晌道：“穹陵邑的守衛有問題，此事我要去查一查。也許弄清了這些事就能知道靈兒在哪。”</p>
“也好。”風盡歌道：“我們這般盲目尋找也不是上策。不如你暫且查探穹陵之事，本尊回伏羲一趟。”</p>
“你可是要回天虞山問琴？”公孫長琴極其嚴肅地看着風盡歌，懇切地說：“大伏羲琴不同於其他的琴。如今你心不定，問琴不但會消耗大量修爲，還易走火入魔。況且現在情勢……”</p>
“本尊知道霞尊曾來過且聽風吟偷偷問琴大伏羲……”</p>
風盡歌戳破了往事，“你可知道爲何當初你問不全？大伏羲琴畢竟是伏羲琴，只有對伏羲後人纔會親和。雖然修爲越高反彈越重，但只有我，才能最快地問到靈兒的下落。”</p>
他說着，解下了腰間的紫霧玉佩交到公孫長琴的手上，“這個，勞煩霞尊暫替我保管。若它有異動便表示本尊已問琴成功，屆時紫霧自會引你找到靈兒。”</p>
風盡歌御琴而去，公孫長琴則繼續調查。</p>
在爲穹陵祭祀奏樂的琴師中，有一個人正是當初被安排潛伏進宮演奏靡靡之音的民間琴師，後因公主的暗中調度才變成了守陵琴衛。</p>
根據此人對陵邑的觀察，如今武備庫的士兵並非是因爲改渠而遷移過來充軍的百姓，而是被楊寶襲替換過的一羣生人。原來的那些流民根本沒有被遷來，早就被全部坑殺在郊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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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落芳蕤的肚子越來越大。雖然地獄葵的魔性被風盡歌所調配的藥物壓制，但難以清除的混沌之氣仍舊在滋養着腹中的怪物，以至於她的心神逐漸恍惚。</p>
直到有一夜，帝后同枕而眠之時，落芳蕤於半夜夢遊，一路行至御花園中。宋楚吟睡時轉身，發覺懷中落空，頓時驚醒，下令所有人出動去尋找皇后。</p>
衆伶官搜尋至御花園內，發覺花圃中有個黑黢黢的東西聳動，似乎是在低頭喫着什麼。一開始以爲是豹房馴養的野獸逃了出來，於是躲在假山之後伺機伏擊。</p>
當那個東西轉過身來時，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原來不是野獸，就是皇后。皇后渾身上下都沾滿了黑泥巴，雙手染滿了鮮血，正咀嚼着花瓣，口裏被咬得殘破不堪的花瓣塞滿。</p>
她身旁的花圃裏原是種了一大片帶刺的紅玫瑰，每逢花開之際由宮中園丁採擷，或製藥或入茶，眼下卻是一片凌亂，折枝無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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