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琴問天下 >第六十六章 線索 問琴童賜名萬壑松
    諸芳苑內,梅花樹下,宋清歡說及此處早已泣不成聲。手爐中的炭火已經燃盡,茶酒也已冰冷。修靈則悄悄取了炭火重又燃上,又尋了她的一件輕裘披風爲她披上,問她是否要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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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歡抹淚道:“既已說至此處,又如何吊着你的胃口?原要說羽哥哥的事給你聽,結果從頭說起,卻說長說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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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靈則搖首道:“羽王殿下如今行事必有緣故,自然是要從頭說起。只是這些都是密事,公主本不該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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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歡執她手道:“雖說我是堂堂穹宇唯一的公主,但我也想有一二姐妹可說些悌己話,可嘆皇家兒女難得有真心相待的姊妹兄弟,反倒是入了琴門,人才有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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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了頓,斂了淚,輕輕笑了,“你與羽哥哥是故交,可是有些事想問又不能?反正夜長,不如就一併與你說了。”於是又說起羽王身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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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羽王的生母乃是宋凝帝的愛妃瑤姬,是個多愁善感又體弱多病的可人兒,也正是如此,傾其畢生精血誕下皇子之後就一命嗚呼了。凝帝自是哀慟不已,故而從小就將小太子視若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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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如今的罄帝還是罄王,正室瑟妃病死之後,諸葛爾雅才被扶正。然而有謠言稱罄王心繫的女人並非是諸葛爾雅,而是兄長已逝的愛妃瑤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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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爲當時,明明是瑤姬去世,弟弟比作爲人夫的哥哥哭得還要悲痛欲絕,如喪考妣。事實上,罄王正室一無所出,原本也並不受寵,娶她不過是出於政治聯姻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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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諸葛爾雅對掌控權利的慾望逐漸膨脹,有些心細之人,便細思極恐地背地推測:瑤姬與瑟妃之死是她背後一手謀劃。但當時此間言論並不成風氣,一冒煙兒便被掐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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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羽王的貼身侍衛、知己好友陳百納卻留了心,暗中查探了一番,發現此事卻有蹊蹺。其中端倪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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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一,當時在場相關人等在事發後或病死或意外或背井離鄉不見蹤跡,尤其是查驗屍體的仵作恍若人間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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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在僅有的證人口供中,二妃死時,有人聽見過異常古怪的旋律,只是聽不真切,記下的也只有幾個不成句的音符,而二妃當時一個正在臨盆,一個病弱無力,根本就無法操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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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當人人都說着凝帝禪位得道成仙的佳話時,宋連城卻認定了父皇之死,乃是人爲絕非偶然,因他死時,也出現過古怪的旋律,於是再命陳百納徹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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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陳百納四處打探消息之時,繼承帝位的罄帝頒佈了聖旨:立羽王宋連城繼太子位,按舊制居住東宮。此道旨意一下,諸葛爾雅、宋楚吟及宋清歡三人大喫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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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兄妹二人正在鳳翔宮祝賀母后榮登後位。因皇帝及各大臣、琴尊新贈了皇后堆積如山的大禮,他們正在一一觀玩。諸葛爾雅以霞尊貢奉的鸚鵡海螺琉璃盞飲酒,蘭花指微微翹着,滿面春風,腮勝桃紅,好不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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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梨官來報,將罄帝已頒旨意通知了,不等皇后發話,連忙躬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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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溜得可真快!”宋清歡低聲在皇兄耳邊吐舌嘀咕,雙眼瞟向母后。對那時的她來說,太子是羽哥哥也好,親皇兄也罷,其實並無區別。只是這一瞟,嚇得趕緊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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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葛爾雅面色煞白,也不言語,猛一拍案,已喚出了她的落霞寶琴“大雅”,道:“今日盡興,彈奏一曲。”言畢,落指起音,訇然撥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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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琴音甚是剛猛激烈,非但沒有半點喜慶,反而充滿了凜冽的征伐殺氣。一時間,音波氾濫,一曲作罷,滿殿的珍奇異寶全被擊碎,琴絃盡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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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皇后卻不動聲色地又端起茶盞,婉約地抿了一口道:“乏了,你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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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歡扶着抖着身子佝僂着的宋楚吟出了鳳翔宮。約莫百步,宋楚吟甩了她的手,挺直腰桿臉色鐵青道:“你當她剛纔那一曲是爲我奏的?那是爲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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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宋清歡才知道一向在母后面前示弱的皇兄原來一直都在隱忍,因爲同情也因爲親情,她漸漸站在了親皇兄這一邊,兩人愈發親密,直至她入畫親眼看見弒父的這一幕才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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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宋楚吟與皇后心生嫌隙之際,陳百納連夜悄悄入了東宮,身側還帶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童“拭琴”。小童原名曾巧,本是通天觀內專責拭琴的琴童,極通音律,深受凝帝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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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爲凝帝羽化當日的證人,他憑藉記憶哼出了當日聽見的古怪旋律,並再三拜叩道:“當日凝帝羽化,我等就收到聖諭,說拭琴、抱琴、扶琴、挑琴等十二位琴童侍奉有功,而今先帝登天追隨琴帝,特遷我等去城外三清山上的琴帝祠繼續供奉,並將凝帝所留之物一併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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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等便依旨到得三清山上的琴帝祠,誰知卻早已有一隊人埋伏其中,見了我們就要殺人滅口。幸而先帝保佑,我以先帝生前授我的一曲師曠琴樂自保,才和抱琴兩個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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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幾個殺手窮追不捨,抱琴傷重死在了半道,而我有幸被一琴師所救,他叫我男扮女裝躲在斜陽郡的戛玉坊,又授了我些煙花小調,才能苟活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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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着,他解下揹着的琴囊,將凝帝生前所撫的寶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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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連城愛撫着父皇遺物哭了一場,隨即又將此琴還給拭琴道:“你既得此琴,可見是它的有緣人,也是父皇的恩人,不如本王就將此琴替父皇贈予你,望你將來能有一番作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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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拭琴推拒一番,見太子執着,只得收下,感激不盡抹淚道:“小人日後必當日日苦修,只盼能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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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並非時候,或許將來可以。”宋連城嘆息一聲,“山雨欲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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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殿下,可否賜此琴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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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連城沉吟半晌道:“不如就叫作‘萬壑松’如何?你且回去將此琴重新髹漆,打磨形狀,以免遭難。將來你若出世不便,抑或你我離別日久,亦可改此琴名爲姓名,我必認得你。”拭琴又頻頻叩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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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後,三人將他供出的旋律與瑤瑟二妃逝世時的旋律一和,竟湊成一句,只是那一句極其怪異,一時半刻也搜刮不出出處,故而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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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連城忽問道:“你說爾等遷去三清山乃是聖上旨意,宣旨的可是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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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拭琴一想,忽然捂住嘴,暗道:“怪不得,不是梨官,是個面生的伶官,清瘦妖嬈,雋美嫵媚,比起我等有過之而無不及,對了,衣着也比普通伶官要高貴華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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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連城心下道:“該是皇后跟前的琅官琳琅無疑了。”隨之命暗衛悄悄將拭琴送回斜陽郡,再與陳百納計議了一會兒,百納自薦去尋這一句旋律的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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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百納爲此明察暗訪搜尋了一年有餘,終於打探到了消息。他在斜陽郡尋到了一個常常東西來往做生意的行腳商,那商人道:“這聲音……倒像是鳥兒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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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此一句話,提醒了陳百納,他此一年各處拜訪琴門、琴師,求問琴譜始終一無所獲,原來是方向錯了。於是問那商人像何鳥叫,那種鳥兒又在何處?那商人便說出一個偏遠山谷,他也只是路過時偶爾聽見鳥鳴,具體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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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納聽罷,匆匆去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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