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少人能夠真正理解飢餓所帶來的痛苦有多麼深刻。
因爲脫離飢餓立場的人類開始向人們講述道德品質的重要性。
然而對於莫琪和老漢來說。
道德是什麼
它是個屁。
而對於從來沒有體會過飢餓的蘇小柔來說。
恰恰是難以體會的。
正是如此。
在看到莫琪憤怒的表情後。
她陷入沉默。
這是她的知識盲區。
而當她仔細思考二人的話後。
卻是臉色蒼白。
不知所措起來。
老漢說的對。
她已經變成了貴族。
她所享受的一切都基於近百萬底層百倫王國國民的勞作所得。
她從來沒有爲這個王國做出什麼貢獻。
她的劍不知不覺放了下去。
眼睛通紅。
只感覺自己的世界觀被打破。
陷入自我懷疑中。
彷徨間。
一隻溫暖的手掌輕輕托起她的手，重新將劍指向對方。
“表妹，你沒有錯。”
“什麼意思”
蘇小柔看着敦厚少年臉上淡淡的微笑。
有些不解。
“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放棄自己心裏最初的那個理想。”
“世界本不該如此，那些墜落在深淵的靈魂，唯有死亡是他們的解脫。”
“而我們所能做的，便是重新孕育這片土地上的生命。”
蘇小柔有些呆澀的看着蘇浩。
這個古怪的迪恩表哥言詞有些駭然，也有些令她難以接受。
甚至隱約在裏面看到自己爺爺的影子。
“迪恩表哥，算了吧。”
蘇小柔將自己的劍收回了劍鞘。
她冷漠的眼眸重新落在老漢和莫琪身上。
寒聲道：“雪狼我不要了，你們留着自己喫吧。”
“但我要在明年春天回來的時候，看到莫琪和嬰兒活下來。”
“如果他們死了，我會翻遍整個枯木域，把你抓住，對你用上最狠毒的刑具。”
“不要懷疑我的話。”
說着。
蘇小柔一劍斬碎了邊上的桌角。
收劍。
轉身。
在莫琪複雜的眼神中留下一道灰色背影。
落在後面的萌猴山鬼則是看向蘇浩。
只等他一聲令下。
他們便是要拔刀將這屋子裏的罪與惡化爲塵土，斷了蘇小柔的幻夢。
蘇浩看了看老漢，又看了看抱着孩子的莫琪。
搖搖頭。
轉身便是出門跟上了去。
人間的悲劇看得有些多了。
心也不知不覺變得冷漠。
至少在剛纔的選擇中。
他認爲死亡纔是他們的解脫和歸宿。
但孫女蘇小柔選擇了希望和救贖。
只要原則上不出問題。
他尊重小柔的想法。
畢竟善良本身。
是沒有錯的。
冷血雖然是這片土地生存的標籤。
但溫暖依然是時代的調味劑。
沒有它。
人類和怪物又有什麼區別
......
黑夜的黎明在晨曦中結束。
白色地平線上的數道影子迎着北風向前進着。
被衆人圍在中間的蘇小柔已經帶上了保暖面具。
刺骨的雪花讓她每一口呼吸都便得有些艱難。
“要不休息一下吧”蘇浩察覺到孫女的樣子，有些心疼道。
如果不是希望可以鍛鍊到孫女，他便直接帶着她飛躍黑木雪山。
可是如此。
那麼這段歷練的的結果便會大打折扣。
“中央王國的已經向我們宣戰，我要替爺爺做好這件事情。”
“一旦發生戰爭，無數的生命便會死在爺爺手裏。”
蘇豪聞言。
則是欣慰的勾起嘴角。
將域場悄悄籠罩着蘇小柔，拖着她向黑木雪山奔去。
而蘇小柔只覺腳下一股熱流。
似乎被卸下了身體的重量。
地心引力消失。
還以爲是自己的血氣又濃郁了幾分。
走到後面。
步伐逐漸奔跑起來。
詭異的是。
不論她跑得有多快。
身邊的天干地支小隊始終緊貼着她的步伐，沒有掉隊。
自下而上的登頂活動在五千米後停了下來。
呼~
蘇小柔大口喘着氣。
長時間不間斷的奔跑運動和越來越稀薄的氧氣消耗了她大量體力。
但當她看到五千米高空的風景後。
便覺得值了。
白色的蒼雲連綿一片。
遠處的太陽藏匿的在星空中。
藍色的光與冷雪交織着。
一道刺眼的金色弧度光穿透雲層，向天際末尾延伸.....
三日後。
黑木雪山。
鋼之王國邊境。
黑木鎮。
大雪遮蓋了這處小鎮的破敗。
而在小鎮中央最高的一處小型建築物中。
小鎮事務官，鋼之王國子爵騎士克萊爾正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幾位遠道而來的貴客。
會客廳。
“公主殿下，您的請求我已經向上面反映，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們也可以護送您直達中央王國。”
“謝謝。”
“克萊爾騎士你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隨時歡迎你來百倫王國做客。”
對於這個小鎮事務官的麻利做派，蘇小柔還是非常滿意的。
連續多日在外奔跑。
重新躺在柔軟的大牀上翻滾，和大口喫着豬腿肉時的那一瞬間。
讓蘇小柔想哭的同時。
也在暗暗反思。
自己好像真的如前些天遇到的那個老漢所說的那般。
她是貴族。
而貴族。
是永遠無法體會飢餓所帶來的感受。
這是很矛盾的思想。
一方面她希望這個世界更好。
另一方面爲什麼身爲貴族的自己，卻過着人們羨慕的生活。
她有什麼理由勸人善良
勸人不要喫人
她想不通。
便只能埋在心裏。
等下次見到爺爺。
再尋求答案。
那麼答案是什麼呢
於蘇浩來說。
估計很大程度上也是解釋不清楚的。
或者說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要按自己想法活着。
而這一點。
便是已經難到了極點。
畢竟。
大多數人是沒有選擇的機會。
小鎮事務官克萊爾便是面臨着這樣的現實。
在蘇小柔等人住下的第二天。
另一批客人也抵達了他的房邸。
咚~
小城堡的大門在寒夜中被敲響。
克萊爾子爵的老管家眯着眼睛，提着小燈罵着。
透過邊上的洞口。
怒叱道：“誰給你們這麼大的膽子，半夜來招惱克萊爾子爵的府邸”
黑夜中。
噗~
一根肉刺菊花長舌穿透大門。
捲住了老管家的脖子。
伸入口腔。
晚風中。
冷寂的雪夜發着咕嚕咕嚕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