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翻到劇本最後一頁，薛奚緩緩呼出一口氣，擡起腦袋來。
“奚姐你怎麼……”陶迎迎聞聲擡頭，下意識開口。
薛奚眨了眨眼睛，剛想問怎麼了，這才覺得眼底酸澀且溼潤。她接來陶迎迎遞的紙巾，抹完眼角，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心底唸叨着，明明只是劇本，還沒拍出來呢，寫的也沒特煽情……最後怎麼就。
還在陶小朋友面前丟人了。薛奚把紙巾團成團，扔進腳邊的垃圾桶之後，再搓了搓有些泛紅發燙的臉頰，試圖讓自己儘快恢復鎮定。
然後她咳了咳嗓子，將劇本轉遞到小陶面前，不能自己一個人丟人嘛：“你要不要也看看？”
薛奚這句雖然是個問號結尾，但遞都遞過去了，陶迎迎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薛奚欣慰看着她埋頭進劇本紙張裏，便掏出手機，琢磨了下，直接將自己、小陶還有季導、簡幸四個人拉了個小羣。
方便交流，也方便她直接發送：“什麼時候再喫頓飯，談談雙份片酬的事？”
陶迎迎也是翻完最後一頁，然後眼淚汪汪擡頭。她滿是一副委屈模樣，接過紙巾小聲嘀咕着：“明明前面都是快快樂樂的，怎麼最後——”
薛奚跟着點頭贊同編劇不是人。要是項目落地播出，各方水平發揮正常，絕對是播完大結局會被吐槽寄刀片，一邊又欲罷不能再看一遍的那種。當然，寄刀片這種行爲萬萬不可取。
不過簡幸的才華確實無可否認，在這種臨時緊急，要將靈魂人物和女主串聯起來，合理地由同一個人飾演——還只用了一個晚上來修改原劇本的情況下，她反倒使得劇本更上了一層。
薛奚有些好奇她身上的技能是什麼水平。
下回見面時，可以扔個放大鏡過去看看。薛奚這麼想到。
……
《妖狐傳》的事目前看來，不是什麼大問題。那個孫申，可以靠鈔能力撬走一個女主，總不至於再把自己也撬過去，找罪受嗎？他就算想——自己背後還有莫姐呢。薛奚這麼想着，更加安心幾分。
蔚然明天才飛回B市來，之後應該能休個短假，安向霖領了約她喫飯的任務，還是定在李家飯館，那邊清淨些。
當然主要還是因爲好喫，而且價位相對大衆。店裏也有昂貴的選擇，但是得提前預約食材，只是三人都覺得不太必要。唯一的問題，就是包廂不太好定，薛奚準備這回過去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機會給自己和陶迎迎也單獨訂上一桌，能打包也好呀。
想到這兒，薛奚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還好陶迎迎此時沒注意她這邊一連串的心理活動和表情變化。
薛奚繼續盤算着，突然想起晨跑回來時，大堂裏遇到的那夥人。有點牙疼，希望真的是認錯人了——所以積分還是得努力攢，努力抽光記憶池。
直播那點目前看來還是聊勝於無，萬一哪天她撞上什麼好運，靠這個完全不露臉不爆馬的直播火一小把了呢。
那就是躺着也能賺積分了，夢想還是要有的。
這麼想着，薛奚又看了眼已經清零的今日熱度，和昨天個位數的熱度。嗯，白日做夢也是夢。
……
簡幸一覺睡醒已經過了午後，肚皮空空發出咕嚕聲，她來不及管，先把手機撈過來緊張兮兮眯着眼點開微信，就看到臨時聊天小羣裏的好消息。
熬了一宿，又沒睡足的心臟砰砰多跳了兩下。
兩邊都是當機立斷的，於是也不等着約正經晚飯，把下午茶約在酒店頂層的咖啡廳，預訂了專門留給商業會談的小包廂。
簡幸一人胃口大好，要了兩份小蛋糕，一杯咖啡，還多點了份三明治簡餐。談片酬實際上也不用她親自來，但簡幸肯定不會錯過這個重要時機。於是在場幾位各自一杯咖啡，看着她面前滿滿當當擺了一桌。
季導再次掩面。
這邊屋裏洽談得賓主皆歡，簡幸也喫得十成飽足，把昨夜熬得虧都補了回來，便喚來侍應生收拾一下桌面。包廂門剛打開，外邊便傳來熟悉的聲音。
還是熟悉欠揍的那種。薛奚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樣，最靠近包廂門口位置的簡幸也注意到了，兩人對視一眼。
‘孫申。’
口型也順利對上，證實了彼此的猜測。屋裏另一位與孫申有過交集的，季導坐在最裏處，一臉茫然，就看着簡幸摩拳擦掌站起身來。
“……？”季導冒出問號，然後被簡幸轉頭看來的視線成功安撫…個頭，更加不安了好嗎？
侍應生動作利落將餐盤收走，便就準備出門不再打擾，簡幸跟在她身後探出腦袋去，笑眯眯朝着正和人高談闊論的孫申打了聲招呼：“這麼巧，孫導你也在這呀。”
孫申今天是約了自己在娛樂圈的‘資本’來酒店喝咖啡，彙報工作，順帶給老闆介紹一下自己物色的新劇新人，雖然是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小姑娘，也並非學表演出生，但藝術是共通的嘛。而且她又有一顆在娛樂圈發展夢想的心。他第一眼看到，心裏就琢磨着——一定是老闆會想要資助圓夢的那種。
到了酒店頂層咖啡廳，在侍應生的帶領下，孫申和他口中的吳總一起，往裏側包廂去。沒成想，邊上探出個熟悉腦袋來。孫申腳步頓住，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這位是？”吳總看上去是儒雅氣質，此時也只顯露微微不悅，輕皺了皺眉，很快舒展開來。
孫申平日裏心高氣傲，雖然在吳總面前傲不起來。他也不得不正視一下自己的預感，萬一這姓簡的說出些什麼話來…於是他轉頭對吳總說道，“是之前合作過的朋友，要不吳總您先去包廂裏。我跟她說兩句話就來。”
“行吧。”吳總頷首，也並不在意孫申要說多久的話，要不是……他也不樂意浪費時間過來聽這個遠方親戚彙報工作。
孫申目送着人進了包廂，然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全無方纔那副熱切模樣。他側過身來，脣角掛上譏諷意味，帶着幾分居高臨下，實際上他也只是比簡幸高了幾釐米，“你如果是查了我的行程，特地來賠禮道歉的，那就免了。把那個姓薛的趕出劇組就行，其他的我也不跟你們追究。”
“這倒不是。簡老師只是想給你介紹一下新女主而已。”一個聲音從簡幸身後冒出。
孫申下意識擡眼，卻被另一張熟悉的面孔驚到愣了愣。
薛奚聽見外邊聲音時剛好走到門邊，開口的同時也在疑惑：他爲什麼這麼普通，還能這麼自信？
“哼，”孫申很快回過神來，鼻腔發聲，“那好啊，讓我看看，你們又找了誰來演你們那個……叫什麼名字來着？不知道她對我們的醉是人間感不感興趣。”
“抱歉，我還是覺得你們劇組不夠我的要求。”薛奚昂首揚笑，視線往下覷。說是抱歉，卻沒半點抱歉的意思在。
孫申又是一怔：“你……”
然後他嗤笑了聲：“他們找了你來演女主？那真是走投無路了。”
“也得感謝孫老師您給我們指了條明路纔對。”簡幸和季導一樣，對被挖走的那位並無多少惡感，反正按合同辦事，付了違約金還能給盒飯多加個雞腿。但對眼前這位惡意挖人的，加上之前那些過節，自然是不吝諷意了。
尤其是在直接目睹他人前人後兩張臉之後。
孫申對於眼前兩人湊在一起這件事，更是皺緊了眉。簡幸對他來說，不過是個掰不過自己就氣跑了的；但在加上薛奚攪和在一起——當初被當着下屬的面嘲諷的記憶還歷歷在目，更何況她今天……怎麼感覺更高了。
不止個子高，態度還是這樣，要是當初她能在自己面前說句軟話，靠這張臉，放進劇組來也不是不可能。
孫申恨恨磨牙，他事後也去查了查薛奚底細，不過是個剛進公司的小新人，和資料上一樣。唯一不一樣的是，試鏡時只是隨口一說，他沒想到這個薛奚真和莫儀霏有關，但估計也不被看好，還能讓她自己找劇上門試鏡。
倒不如讓她先得意一陣，等劇播出之後，可操作的空間可就多了……孫申想起自己‘不小心’看到的那份劇本，這時反而笑起來：“是明是暗現在說不準，等你們拍完劇播出之後，撲得成本都收不回，到時候就知道了。”
簡幸是個直性子，再加上對自己剛改完的劇本更是信心十足，於是昂首挺胸，精神上予以蔑視：“到時候誰撲街可不一定。”
“那不如來打個賭？”孫申見激將話術得逞，順着開口問道。
簡幸：“賭誰撲街誰學狗叫嗎？”
薛奚微皺了皺眉，伸出指尖捏着簡幸袖口拽了拽，示意她冷靜些。簡幸卻好像得了鼓勵似的，星星眼看向薛奚：“我就知道我奚姐一定是支持我的！放心，到時候一定是他們叫。”
薛奚：……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