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糟老頭子，就抓着這個事不放了是不是？</p>
都說了得了結果就行，他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p>
我就偏偏不如你意，我就是不回答你！</p>
她直白道：“想必太傅已經聽說了，妾身不僅擒了帕騏，還從他那得了不少錢財。帕騏最後回了東真，大鄢還得了‘以德報怨’的佳譽。東真人財兩空，大鄢卻錢譽雙收。”</p>
“許是太傅認爲，妾身贏的不光彩，不配得陛下這份賞賜？”</p>
“可是，無論如何，妾身贏了，既然是贏了，何種手段又有什麼要緊？‘成王敗寇’的道理，太傅博學多識，莫不是忘了吧？”</p>
沈忻月話一落，殿裏鴉雀無聲。</p>
看熱鬧的人們，驚訝於小姑娘的膽大妄爲，小小女子，竟然當朝質問一品重臣趙太傅。</p>
而知情人士們，卻不約而同想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場上官家內的鬥爭——歷安帝爲了穩固王位，將其三叔祖父一脈上百親眷盡數斬絕。</p>
堪堪手段殘忍，暴戾血腥。</p>
當時便有人私下對此事置喙，皆被王室隱衛默默剷除，最後無人敢對此加以言語。</p>
“成王敗寇”一詞便作爲此事的最佳結論。</p>
沈忻月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彼時尚未出生，自然對那時的鬥爭一無所知，此刻卻因東真一事，當着衆人面質問趙太傅“成王敗寇的道理，太傅莫不是忘了吧？”</p>
趙太傅豈敢忘記？</p>
他神色一僵，撲通一聲直直跪下去，朝上座皇位叩頭道：“臣莫敢忘，是臣失言，請陛下恕罪！”</p>
沈忻月瞪大雙眼，朝上官宇低聲嘀咕道：“咦？他怎麼突然跪了？我說什麼嚇着他了？”</p>
上官宇搖搖頭，表示不知。</p>
那場殘酷的鬥爭中，前朝之上，被滅口的滅口，被流放的流放，僅有幾位經歷過那事的老臣知曉而已。即便知曉，也不敢再妄加言論，畢竟是抄家滅族之事。</p>
趙太傅一跪，無人敢再言語，質疑沈忻月用計之事便以此終結。</p>
歷安帝未加多言，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沈忻月和趙太傅，便退了朝。</p>
——</p>
出兩儀殿門，午時已過，沈忻月餓地飢腸轆轆、頭暈眼花。</p>
若是平常她穿一身常服定會直奔酒樓用膳，可今日上身的是隆重的王妃制服，頂着的是滿是珠翠的發冠，哪能如此方便？</p>
她這麼想着，嚥了口口水，又捂嘴打了個呵欠，麻木地跟着上官宇往宮門走。</p>
“困？”上官宇問她。</p>
她點點頭。</p>
“餓了？”上官宇又問。</p>
她繼續點了點頭。</p>
“回家我給你烤肉？”上官宇問道。</p>
沈忻月搖搖頭：“不用。”</p>
六月初的天氣，驕陽似火照在頭頂，她渾身捂出了細汗，加上纔在大殿上與那糟老頭一番爭論，早就口乾舌燥，不願再費口舌。</p>
上官宇見她神色懨懨，對自己愛答不理，心中微惱。</p>
從江州回府已整整十日，兩人從未相見。他留在主院養傷，而沈忻月躲他躲地遠遠的。</p>
他想，若不是今日得了旨意要隨他去朝堂領賞，沈忻月壓根不願與他同行。</p>
這女人，脾氣也太大了些！</p>
“殿下、王妃，請留步。”</p>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沈忻月脊背一僵。</p>
因着李安澤，上官宇不知在她面前使過多少回性子。</p>
今日若是交談，回頭還不知又要被上官宇唸叨成什麼樣……</p>
沈忻月硬着頭皮，隨着上官宇一起轉身。</p>
只聽上官宇親切地招呼道：“表弟。”</p>
李安澤上前拱手：“臣是想邀請殿下與王妃參加父親的壽宴。”</p>
上官宇問：“舅舅生辰？”</p>
李安澤點頭：“六月十八，父親想生辰那日設一場家宴。”</p>
他往沈忻月臉上看了一眼，問道：“不知殿下和王妃可能來？”</p>
上官宇順着他的目光看向沈忻月，心中惱意更深。</p>
他冷淡地答應道：“好。”</p>
——</p>
如沈忻月所料，李安澤剛走，上官宇就又使上了性子。</p>
他語氣不善地問沈忻月：“往年我舅舅生辰，你是不是都去了？”</p>
沈忻月嗯了一聲。每年國公爺生辰她都是去了的。</p>
上官宇又問：“以何身份？準兒媳？”</p>
沈忻月擡眼看了一眼上官宇，那眼裏的火氣簡直可與這頭頂的烈日媲美。</p>
兩人身側時不時走過人——下朝的大臣和宮女侍衛，沈忻月不願在人前與他計較。</p>
她耐着性子回他：“不是，我每年都是被安心妹妹邀請去的。國公夫人對我跟親閨女一般好，所以我喜歡去他們家。”</p>
上官宇沒接受她的話，反而諷刺道：“恐怕當的不是女兒，當的是兒媳吧。”</p>
沈忻月腳步一頓，她是真不理解，上官宇如今這嘴爲何總是不饒人。</p>
她沈忻月先前再跟李家親近，也只是因爲她是李安心的手帕交而已。</p>
她就是喜歡李家親親切切地對她，喜歡他們家家庭融洽的氛圍，也羨慕集全家寵愛於一身的李安心。</p>
李安心每次邀請，她都包含期待地去李家，因爲在那裏，她才能聞到一點點虛無縹緲的“親人”的味道。</p>
至於李安澤的情意，也是直到快及笄她才知曉。還沒品出個什麼，就收到了宮裏來的賜婚旨意。</p>
自從她嫁給上官宇，因着李安澤那一次醉酒，整個李家都在避嫌。</p>
她邀請過幾次李安心來王府做客，都被她婉言拒絕。而她身份不同，又不便去國公府看望他們。</p>
就連李安心委屈地嫁給二皇子當側妃，她都沒有機會當面去安慰。</p>
反而是這個得了便宜的上官宇，如今一口一個“兒媳婦”，說地她先前跟李家的交往全然是因爲李安澤似的。</p>
二人成婚都半年多了，就上官宇一個人還揪着這點子虛烏有的事不放。</p>
沈忻月一股難受爬到心口，她回他：“王爺，你要不去問問你舅母，到底她先前當我是閨女還是兒媳？畢竟是你的親人，不是我的。”</p>
剛好二人已出宮門，沈忻月沒等上官宇講話，她往前快走了幾步，跟着迎上前的婢女自顧自上了王府馬車。</p>
上官宇重傷初愈不便騎馬，沈忻月坐下沒多久，他也上了馬車。</p>
上官宇上車時，沈忻月正撩起車簾往外看，他朝她的視線看過去，李安澤正立在大街上與另一人言語。</p>
上官宇怒氣乍現，刷一聲扯下窗簾，厲聲質問：“你究竟是不是放不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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