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懵懵地問：“你說誰？”</p>
上官宇蟒袍加身，此刻直直而坐，雙手放於膝上，神色冷冽，一副不可一世。</p>
他冷聲問：“王妃認爲本王說的是誰？”</p>
沈忻月本就被他那一副目中無人的冷峻樣震懾住，此刻再聽得他口中“王妃”這一稱呼，心下驟涼。</p>
二人在江州那日分榻睡後至今沒有和好，今日他又擺個王爺架子，究竟意欲何爲？</p>
既然他問的“王妃”，她便規矩地回他：“妾身不知。”</p>
這一“妾身”一出，又刺激到上官宇。</p>
他冷笑一聲：“王妃當初嫁與本王是因母妃遺旨，後悔了罷？”</p>
沈忻月怔住，他這是何意？</p>
上官宇沒等她回答，繼續道：“王妃不是說，若不是那道旨意，怎會嫁給本王這個病秧子麼？可真是委屈了你！”</p>
沈忻月心中一跳，誰給上官宇傳了這樣的話？</p>
她努力語氣平和地朝上官宇講：“王爺，這是事實啊，我們不是因爲旨意才成婚的嗎？可是你病我也……”</p>
上官宇打斷她，繼續自己的冷嘲熱諷：“所以當初你要嫁給誰？嫁給你的‘安澤哥哥’做李二夫人？怎的收了傳家寶又退了回去？現如今可是追悔莫及？”</p>
沈忻月蹙眉：“你莫名其妙。你分明知道這事已然過去，總是翻來覆去地講。婚事由得我選擇嗎？”</p>
上官宇語帶譏諷：“若是能選擇，想必你早就選他而不是本王了！”</p>
沈忻月不解地看向上官宇：“我與你先前不認識，我如何選擇你啊？況且現在沒有那種可能。我們能好好說話嗎？你別這樣總是冷言冷語的。”</p>
上官宇顯然已經理性全無，沈忻月那求饒一般的話他全然未聽進去，反而冷冷地問她：“母妃爲何不早些殯天，也免得你被迫來翊王府遭受這份不幸——是你說的？”</p>
沈忻月心中有絲不祥之感，她認真地問：“你都從何處聽得這些？”</p>
上官宇繼續問：“當真是你所說？”</p>
沈忻月失望道：“你若是信我，便不會來問我這個問題。”</p>
風吹起窗簾，上官宇瞥見街上那抹李安澤的身影，想起昨日聽到的話，心中的酸澀更是忍無可忍。</p>
他極爲諷刺地問她：“呵，這麼久不願與本王洞房，是在爲別人守身如玉罷？”</p>
沈忻月腦子裏有一瞬間停滯，驚訝地長大了嘴巴，一臉詫異地看着上官宇。</p>
他原來是這樣想的？</p>
所以她這麼久心心念念擔憂他病體的心思，全都餵了狗麼？</p>
爲別人守身如玉？爲誰？</p>
他的病好些後，不是都答應了他，只是後來被諸事打擾，兩人沒有機會行事而已嗎？</p>
該碰的不該碰的全給他碰了，他竟然還要這樣想自己……</p>
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委屈爬上心頭，她噙着眼淚怒道：“說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是是是，正是你想的這樣，好了嗎？”</p>
說完話沈忻月撇過臉去，不想再搭理這無理取鬧的人。</p>
聽得沈忻月說“是”，上官宇眼中爬起厲色。</p>
好啊！果真是爲別人守着身子！</p>
上官宇怒道：“你敢再說一次！你是不是早就盼望着和離，去與人雙宿雙棲？”</p>
沈忻月轉臉回來，淚眼朦朧地看上官宇。</p>
好端端的他爲何突然提“和離”二字？</p>
她問：“你是何意？你要和離？”</p>
他忍了一瞬，紅着憤怒的臉，抓起小几上的茶杯，“砰”一聲砸在馬車地板上，沉悶至極。</p>
然後怒吼道：“本王成全你！給本王滾！本王身旁不缺曲意逢迎之人。”</p>
上官宇砸出的茶杯瞬間四分五裂，如一顆真心被人全數掃落了地，碎地十分清晰。</p>
而那濺起來的碎屑不偏不倚，跳到沈忻月手背上，在雪白的肌膚上刺剌出一道淺淺的血痕。</p>
這刺痛仿若在提醒她，自己是如何地識人不清。</p>
沈忻月被無緣無故一頓譏諷，又被罵讓她滾，心中像被上官宇砍了一劍似的，痛地都快窒息。</p>
她擡手抹掉眼中快憋不下去的眼淚，顫着聲音：“上官宇，你真是不識好歹！我嫁給你到底哪一處對不起你？我從未置喙過辰妃娘娘，你哪裏聽得三言兩語，便如此想我。”</p>
“你我‘幸’與‘不幸’，我本以爲你心知肚明，如今看來確是不幸。你三番四次趕我走，當真以爲我不敢走不成？”</p>
“我爲何要曲意逢迎你，我貪圖你什麼？莫非你是認爲我貪你的錢財麼？”</p>
她將腰間常帶的密室鑰匙遞出去：“我現在通通還給你！這上面的紅綢，你既已經送與過別人，盼望與他人共結連理、早生貴子，爲何還送給我一份？”</p>
“爲何當初大言不慚地說我是你的唯一？爲何已經與別人同房，有了美人在側，反而來責備我守身如玉？你的‘唯一’未免也太廉價了些！”</p>
上官宇盯着密室鑰匙上的紅綢，正要開口，就聽得沈忻月繼續道：“和離書我會遣人送你。從此你我一別兩寬，再無瓜葛！”</p>
說完話沈忻月坐在原地大口呼吸。她的心悶地呼吸不暢，她從未如此難受。</p>
話一句句說在嘴裏，一字字落下，如刀子一刀刀剮在心口。</p>
上官宇明明就坐在那裏，曾經靠着那高大的身軀如此溫暖動情。</p>
二人惺惺相惜的相偎相依，終不過過眼雲煙，鏡花水月。</p>
看着沈忻月眼裏的淚落了一滴下來，本沒有什麼重量，上官宇卻莫名覺得擲地有聲。</p>
他想說些什麼，對方卻沒給他機會。</p>
沈忻月擡起手帕將面上的淚痕擦乾淨，紅着眼，利落地下了馬車。</p>
上官宇手中握着那個鑰匙，做夢般怔怔坐在馬車裏。</p>
——</p>
“表妹，久等了，方纔李世子屈身道賀，與他談了兩句便絆住了腳步。你怎不在馬車裏等我？這是怎麼了？怎的又哭了？”</p>
顧以潤溫和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上官宇如夢初醒。</p>
現下回想起來，方纔與李安澤話語的另一位，確實是顧以潤。</p>
顧以潤今日被升遷，給他祝賀的朝臣不在少數。</p>
莫非……</p>
該死！</p>
她方纔看的應該不是李安澤而是顧以潤！</p>
今日的馬車一直未動，是因她在等她表哥。</p>
所以，從最開始的那個問話就是誤會？</p>
那，後面的那些話……</p>
“無事，表哥，我們邊走邊說，我坐你的馬車。巧蓉你來。”</p>
沈忻月俯在巧蓉耳邊說了幾句。</p>
上官宇剛下王府馬車，便見沈忻月提着繁雜的制服的裙襬，艱難地上了顧以潤不大的馬車。</p>
他不顧傷口疼痛迅速衝過去，站在顧以潤車邊，對着車窗朝裏急急喊：“小月兒，你跟我回王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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