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細想趙皇后的話，什麼叫上官宇不寵愛側妃是她從中作梗？</p>
他上官宇不去寵愛姜麗妍，怎就是她沈忻月的錯了？</p>
姜麗妍是否得寵，癥結在上官宇，而不在她沈忻月啊。</p>
她雖然心中確實渴望與上官宇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她從未在上官宇面前說過一句姜麗妍的是非，更未曾干涉過上官宇與姜麗妍相處。</p>
從始至終，她都厭煩妻妾爭寵之事，根本不願自己存在在這樣的關係中，可她沒得選擇，一進王府的門，就註定了身處漩渦。</p>
至於“善妒”之事，她可以自己說自己小肚雞腸，可白白被別人貼上如此標籤，她心中豈能服氣？</p>
她有直覺，今日這趙皇后就是要往她身上安個罪名。</p>
如此，沈忻月不禁對今日進宮之事有了一些擔憂。</p>
她不想當面頂撞這個一國之母，可再讓她裝出對她笑顏以待，她也裝不出。</p>
她乾脆抹掉面上一切表情，不含情緒地回道：“回皇后娘娘，妾身從未作梗過何事。王爺爲何不去偏院，妾身實在是不知，許是偏院那裏有什麼是王爺不喜的罷。若是皇后娘娘欲知曉具體原因，不妨召王爺進宮與娘娘稟明。”</p>
趙皇后聞言哼笑起來，這沈忻月，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p>
——前朝之上，當着歷安帝的面對她的親哥趙太傅出言不遜，如今在後宮之中，居然還敢當她的面譏諷她的表侄女不受人喜愛。</p>
二十多年前，那辰妃便獨得彼時還是太子的歷安帝寵愛，害的她這個太子妃被人詬病嘲諷，如今她留了唯一一道遺命娶來的媳婦也是如此，蛇鼠一窩，最喜歡霸佔着男人！</p>
想及此，趙皇后多年的怨氣涌上喉頭，她拋卻溫和賢惠的國母形象，高聲慍怒：“翊王妃怎可如此譏諷翊王側妃？成何體統！”</p>
沈忻月被這突然一怒吼嚇住。</p>
她諷刺翊王側妃？她連姜麗妍的名字都沒有提過！</p>
是上官宇自己說他不去偏院是不喜歡那裏，又不是她沈忻月胡說。</p>
那時候上官宇說的更直白：“一進偏院就渾身煩躁，看到院門便不想進。”</p>
沈忻月心想，看來皇后就是要坐實她“善妒”的名聲啊……</p>
她懨懨地回道：“妾身沒有，妾身不敢。”</p>
一見沈忻月僅僅不痛不癢地回了一句話，趙皇后的怒氣更增一層，她正要再開口教訓一二，有嬤嬤進來彙報，二皇子妃陳淑然來覲見。</p>
“讓她進來。”趙皇后吩咐一句，而後回了主座繼續坐着。</p>
沒有得到吩咐，沈忻月不敢再坐下去，先前的氛圍太僵，她深知此刻不便請辭，只得繼續站在殿側，等着那陳淑然來。</p>
一陣寒暄之後，陳淑然見沈忻月在這，笑着道：“呵呵，五弟妹，我聽說五弟爲了向你賠罪，當街下跪了呢。不知你們二人現下可和好了？民間都說‘夫妻牀頭打架牀尾和’，五弟妹也莫要如此氣性大，省得傷了夫妻和氣。”</p>
“此話當真？”沈忻月還來不及開口，皇后一句質問先一步而來。</p>
大難臨頭的感覺突然涌上心頭，沈忻月猶被雷劈。</p>
先前上官宇下跪之時她就想過，若是皇宮這頭知曉他那番作爲，定會向她問責，只是沒想到責問她的不是歷安帝，而是趙皇后。</p>
她現在算是明白了，這婆媳二人一唱一和做戲，是在請君入甕呢。</p>
她正要辯解，陳淑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答道：“母后，是真的，聯和巷那邊傳出來的，城西恐怕都傳遍了吧，翊王殿下不顧身份當街下跪，最後還引得百姓譴責他‘眼瞎’‘沒心沒肝’‘沒良心’……”</p>
趙皇后沒給沈忻月絲毫回話的機會。</p>
她立刻怒道：“放肆！翊王妃，你怎能如此不顧天家顏面，讓他與你下跪！自古兒郎只跪天跪地跪君跪父母，更何況他是堂堂一國王爺！你以爲，你何人也？”</p>
趙皇后盛怒之下，沈忻月咬緊嘴脣，全然不知所措。</p>
那日上官宇下跪她也未曾預料到，彼時她在氣頭上，正要原諒上官宇，又被一衆人刺激到怒氣復燃，靠演戲脫身。</p>
事後二人和好，她與上官宇在莊子裏自由自在，每日只顧着享受着過日子，根本未想過這事若是被問責自己又該如何應對。</p>
趙皇后見她垂頭不語，一股怒火竄起，她大喝道：“出去！宮外跪夠一個時辰再回府！”</p>
一聽只是跪一個時辰，沈忻月心裏立刻歡心雀躍。從小她就被罰跪，這點時辰壓根不算難事。</p>
若是能跪個一會便能將上官宇下跪之事小事化了，她只覺得十分慶幸，畢竟又不丟腦袋，又不罰銀子。</p>
她平靜地道了“是”，便往華寧宮外走去。</p>
也不知是睡的太晚起地太早，還是這炎炎七月她真的染了暑氣，她總覺得自己今日有些昏昏沉沉。</p>
就在邁出宮門的當口，她一陣噁心泛上心頭，好在並不強烈。</p>
沈忻月面上一臉坦然地跪在了華寧宮外，壓根不在意往來的宮女內侍們那些不顯眼的奇異注視。</p>
在“跪”這件事上，沈忻月有自己的一套獨家經驗，最會在十分無趣的這件事裏苦中作樂。</p>
比如此刻，她的心裏就回憶着最近迷上的故事，憧憬着過會回府後將昨日沒看完的話本子讀完。</p>
那話本講的是一位亡國公主流落民間被一個泥腿子所救，本是假成親，可兩人日夜相處，在對方身上發現了極其珍貴的閃光點，二人漸漸惺惺相惜。</p>
昨日她剛好看到泥腿子要起兵造反，將謀朝篡位的僞國君打下王位，就被沐浴回來的上官宇一通熱吻，攪擾地根本無法繼續讀下去。</p>
日頭逐步高起，本是跪在宮牆陰影中的沈忻月漸漸被炙熱的驕陽籠罩。</p>
時間一滴一滴流逝，她被日頭曬到汗流浹背，慢慢地，腦子裏的昏沉愈加強烈。</p>
她像一隻本鬱鬱蔥蔥活在枝頭的嬌花，毫無徵兆地被人無情地從枝上摘下，在烈日暴曬下，她漸漸脫水，漸漸趨於枯萎。</p>
在徹底乾枯之前，她的耳邊響起模模糊糊的聲音——</p>
“五嫂，你怎跪在此處？”</p>
聽着這一聲驚詫的疑問，沈忻月擡頭望向說話的方向。</p>
她分明睜大眼睛看着，卻不知爲何，看不清來人。</p>
隨着喃喃一聲“娘……”，她身子一軟，噗通一聲栽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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