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人沒她的身份特殊,又無先帝特旨。只得從容叩迎桓淇栩。
不過畢竟是家宴,禮數不會過於繁瑣。但是宴上的位置還是遵循長幼有序的原則,居於前面的是幾位長輩,後面的纔是桓儇他們。
安然坐在軟墊上,桓儇神色疏漠。面前的白玉酒盞上盛了琥珀色的液體,往外散着清冽的酒香。
剛來時還鬥志昂揚的霍韻之,此刻卻如同打了霜的茄子一樣,神色鬱郁地坐在位置上。聽得周圍人的詢問,也是在點點頭。
居於上首的溫初月將霍韻之看在眼中。她對此人並無印象,也不知誰將一個陌生人帶到家宴上,平白惱人興致。
察覺到溫初月的視線,桓儇挑脣輕笑。卻沒有要解釋的打算。
“這位小娘子是誰帶來的?孤怎麼以前都沒見過她。”溫初月饒有深意地看向居於末位的霍韻之,眼中滿溢笑意。
看了眼桓璘,趙王妃霍莞箏沉聲回話,“回稟太后她是妾身的嫡妹。將她帶來宴上,沒提前知會您,是妾身的過錯。”
“無妨。孤還是挺喜歡二娘子的。”溫初月擺手笑道:“今日在宴上的都是自家人。二娘子不必這麼拘束。”
柔柔的一句話落在耳際。霍韻之目含感激地看了眼溫初月。又恢復了之前端莊知禮的模樣,舉手投足間皆有貴氣流露。
噙笑望向霍韻之,桓儇目光轉落到案上酒盞上。盞中仍舊無酒,反倒是盛着藥汁。不用說也知道是出自誰的手筆。
抿下口茶水,桓儇倏忽笑了起來。笑聲不大不小剛好能落在衆人耳中。原本殿中正在推杯換盞,聽得這聲笑,目光不約而同落在了她身上。
“姑姑,你這是怎麼了?”桓淇栩擱下筷子好奇地看向她。
桓儇將酒盞攏於掌中,眉眼微動。擺了擺手眸中訝然掩去,“沒什麼。只是想到件有趣的事情,一時控制不住自己。這才御前失禮。”
聽得這話,衆人眼中詫異更重。可又恐懼是不是桓儇故步陷阱,將疑惑悉數吞回腹中。繼續推杯換盞,把酒言歡。
可桓儇的目光卻從未離開過桓璘。桓璘越是有意避讓,她反而追得更緊。一時間桓璘也不知道該如何避開,只能視若無睹。
殿中歌舞聲猶存。桓儇忽地舉起酒盞朝桓璘和桓毓遙遙致意。
“皇姐,您怎麼好端端的要敬我們酒。”最先反應過來的桓璘,舉杯沉聲道:“難不成皇姐有什麼喜事要告訴我們?”
桓儇聞問搖搖頭。
“非也。只是舊地重遊,不免憶起往事。有所感悟罷了,特意敬你們一杯。總不至於你們連我這個姐姐的酒也不敢喝了?”水綠襦裙的桓儇脣角眼周猶帶着溫柔笑意,仿若是真的在關心兄弟手足。
但是幾人對彼此間的算計心知肚明,縱然心機手段不如對方,可也不會被這話哄騙過去。含笑應下後,二人皆揚首飲下杯中酒。
他這一笑露出一對尖尖的虎牙。顯得朝氣蓬勃而有十分討喜,桓儇目光凝在了他臉上。目露深意似乎是在斟酌要如何回話。
桓儇這會沒開口。一旁的高平王妃梁氏反倒是揚脣輕笑,“陳王這話說的。誰不知道我們阿鸞是出了名的和善,從來都是愛護手足的人。你要是覺得大殿下不好啊。我這皇嬸第一個不同意你。”
高平王妃的話落中耳中。桓儇眯了眯眸,並沒有開口。目光仍舊停留在面前的酒盞上,倏忽挑脣。
“七皇叔能有您這樣的妻子實在是幸事。”桓儇淡眄高平王妃片刻,昂首訝然道:“以前怎麼不知道您口才這般好。”
見一衆宗親詫異看她。桓儇擡袖揚脣輕咳幾聲,接過徐姑姑遞來的茶水。神態柔和,“不過本宮與幾位弟弟的手足之情如何,還輪不到旁人指點。高平王妃若是覺得無趣,不如去慈恩寺呆呆,省得您心浮氣躁下胡亂開口。”
“阿鸞,你皇嬸也只是關心你。”
一旁的汝陽王桓子仁忍不住開口道。
聞此桓儇睇了汝陽王一眼,譏誚道:“六皇叔,本宮也只是在關心皇嬸。今日在本宮面前胡亂開口也就算了,總不能百年後在見了先祖也胡言亂語吧?”
桓儇面上笑意真切。可高平王妃面色瞬時一黑,心內乍時浮起驚懼。
聽了這話以後衆人哪裏還敢多言。一場難得的家宴終於還是在各人的虛情假意中落下帷幕。
最先離開宮殿的桓儇,就着宮人所提燈籠的暖光而行。只行了幾步,聽得身後傳來桓嶠的呼喊聲。
“皇姐。”立於幾步外的桓嶠躬身作揖。
按照規制以桓嶠的身份原本不必對桓儇行如此禮數。可無論如何桓儇身上都擔了個長字。如此一來除去本身的權力和地位外,長幼有序四字壓在了他們身上。見到桓儇他們都得行禮拜見。
“衆矢之的滋味如何。”桓儇示意徐姑姑去不遠處守着。聲線清冽猶如冰消雪融時浮冰飄蕩湖面,“不過今早你的表現還算不錯。看樣子桓璘有意與你結交。”
睇目四周,桓嶠敏銳地發現不知何時起周圍變得極爲寂靜。彷彿一夕間所有生命都消失的一乾二淨,只餘下他們。
“不必緊張這沒有人。”
聽得這句桓嶠鬆了口氣,眸露深色看向桓儇沉聲道:“剛到長安第一日,他就來尋了我。試圖拉攏我,不過我沒答應他。”
“他是不是問你手裏有沒有成帝的旨意?”
“是。”面對桓儇時,他不知道如何隱瞞。只能如實說出所有事情來。
“果然。不過他想不到你手裏並沒有成帝的密旨。嘖,本宮實在是好奇成帝那份密旨裏,到底寫了什麼。”
柔和的聲線落下,桓嶠神色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