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金吾衛瞧見她出來,微微移目。頃刻又變回了之前的模樣,全然當做什麼也沒看見。
而桓儇在遠離朱雀門後,脫下兜帽。望了眼身後燈火璀璨的宮城,又轉頭望向喧囂來源的方向。
朱雀街上燈花拱夜,除卻長安百姓歪還可以看見高鼻深目的胡人穿梭於人羣中。街邊的小攤上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喝彩聲。
而在她視線的正前方,裴重熙抱臂倚靠在一處。手裏還提了盞兔子燈。
看着眉眼溫和,但是周身溢滿冷厲的裴重熙。桓儇越發覺得他手裏那盞兔子燈和他實在是不相配。
想到這裏,桓儇勾了勾脣。
正打算走過去時,對方快她一步走了過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阿嫵,我來接你了。”
桓儇聞言頷首一笑。二人並肩而行,手裏各自提着一盞燈,融進了人潮中。手心上傳來的溫度,讓人莫名覺得安心。
二人本就捱得近。被路人一擠,桓儇只能小心翼翼貼着裴重熙,又抓緊他的手。似乎生怕被人羣擠散一樣。
“你要是真怕我們倆被擠散。不如把你和我的手系在一塊。”裴重熙壓低了聲音,“你覺得怎麼樣。”
聽出話裏的揶揄意味,桓儇轉頭瞪了裴重熙一眼,“那還是擠散了吧。省得你每天都油腔滑調的,沒個正經。”
“放心,我不會放開你的。”
說着裴重熙將桓儇的手握得更緊。似乎是生怕桓儇走丟一樣。
今夜的長安城熱鬧無比。人羣中的喝彩聲一聲高過一聲,雜耍的伎人團和異域來得舞蛇者,隔着小攤互相鬥起來。爲博得喝彩,皆使盡渾身解數。
看着從竹簍裏竄進竄出的蛇,桓儇抿了抿脣。又見那蛇嘶叫一聲,昂起頭望向自己。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怎麼了?”
“沒什麼,走吧。”桓儇扯了扯裴重熙的袖子示意他往前走,“只是覺得那耍蛇者約莫今晚要被咬了。讓人好好看着他,要真死了,可不能讓那些蛇傷到百姓。”
領會她意思的裴重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點頭。對着暗處喚了句鈞天。
隨着二人越走,燈火越發絢麗起來。時不時有煙花在二人頭頂綻開。
人羣中的顯得十分奪目。以至於路上遇見的郎君娘子,都鉚足了勁往二人手裏塞絹帕還有香囊之類的物什。
“果真是紅顏禍水。出來一趟還有人對你戀戀不忘。”桓儇拿起裴重熙手裏最後一件金臂釧,揚脣輕笑,“這娘子怎麼連金臂釧都塞你懷裏來了。”
裴重熙聞言挑眉而笑,“我是紅顏禍水不假。可是你呢,不照樣也是來者不拒麼?阿嫵你別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心知對方有意揶揄自己。桓儇瞪了裴重熙一眸,想要甩開他。反倒是被人順勢扯住了袖子,將人輕輕扯了回來。
回頭掃了眼自己被拽住的披風。桓儇羽眉一揚,“你不是說今天要給我份驚喜麼?你說得驚喜在哪?”
見裴重熙這般,桓儇點點頭。二人再度並肩而行,不過這回桓儇倒是把所有主動權交給了裴重熙。
二人腳下步伐不快。但是幾乎無人可以推搡到桓儇。
終於裴重熙的步伐停在了長安城一處酒肆前。
在門口迎客的小二,瞧見二人過來。話還未說出口,就被暗處護衛的鈞天提到了一邊。
相比外面的繁華,酒肆內要安靜許多。掌櫃將寫好的單子遞給了裴重熙。
“行了,就這樣吧。”說着裴重熙將茶遞給了桓儇,柔聲道:“要不要看看這是哪?”
在裴重熙溫和的聲音裏。桓儇睜開眼睛,柔聲一笑,“你怎麼想到來這個地方?”
“因爲這裏的風景最好。”話落裴重熙牽着桓儇起身,二人攜手走到窗邊。推開窗戶,遠觀可見渭水之上燈如繁星點點,近觀朱雀街上行人如織,毫不熱鬧。
桓儇倚靠在窗框,探首往下望去。拂來的夜風吹起她的鬢上的流蘇,泠泠作響。
“裴家今晚不用守歲麼?”把玩着衣前繫帶,桓儇挑脣而笑,“要是讓人知道我們倆不守歲,跑來此處私會。指不定又得被人彈劾。”
聞問裴重熙同她一眼靠着窗框,“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再說了狐狸喫雞,他們敢說什麼?”
二人正說着,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得到允許後,掌櫃帶着小二以及其他僕役端了各色菜餚魚貫而入。將菜餚擱下便退了出去。
掃了眼桌上的菜餚,桓儇眸中斟滿笑意,“菜雖好,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酒。你我共飲三百杯,不醉不歸可好?”
話落耳際裴重熙,目光在她身上轉了個圈。搖搖頭。
“你每回喝了酒都是醉醺醺的。我可不敢讓你再喝酒。”指了指眼前泛着香氣的菜,“嚐嚐看,特意爲你準備的。”
二人用膳的時候,一如既往的安靜。
用膳到一半時,桓儇忽然放下筷箸,“溫初月昨晚就醒了,她醒來時很畏懼我,想方設法讓我離開。我想溫家約莫來人了。”
持着銀勺撥弄起碗裏梅花湯餅。桓儇垂首嘆了口氣。
“她要是再不醒,溫家就坐不住了。溫嵇昨夜祕招溫寅他們議事,他似乎對溫行儉的舉措很不滿。”話落裴重熙挑眉一笑,眼中掠過譏誚,“我想這也許是溫初月不讓你留下來的原因。”
聞言桓儇沒有迴應裴重熙。就在她沉思的功夫,忽然聽見街上傳來一陣煙花聲。桓儇回頭望窗外看去,只見絢麗的煙花在夜幕綻開。
“好熱鬧啊。”桓儇不禁感慨了一句。
“來。我答應過你,要給你一個驚喜。”
說完裴重熙挽起桓儇的手,二人雙雙從窗戶躍了出去。藉着燈火二人奔襲在屋頂上。最終又躥進了人羣中。
在闌珊燈火中二人並肩走在一塊,時不時引來路人的側目。最終二人停在了一處被花燈圍裹的水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