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朝廷既然能夠下達這樣的旨意,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稍微敏感的人,已經能猜出此中的不妥。着急的人小心動用手中人脈,去探查這次考課爲的什麼,免得着了道。
可也只能探聽個隻言片語,隱約知道和山東的事情有關係。儘管只有一句,但也能稍微放下心。
長安城裏熱鬧非凡,而皇城裏的吏部考功司也是熱鬧。考功主事兩個人,帶着考功令史十五人、書令史三十人和掌固四人,在吏部的公房裏輪班。其他人則忙碌在銓選和制舉上。
考課一事繁浩複雜不說,更要命的是處理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其他五部的人除了禮部幫忙承了個銓選和制舉的事情外,都算得上比較清閒。考功司唯一慶幸的就是大殿下指派了紀王桓嶠來協理此事。
勉強給了考功司喘息的機會。可儘管如此考功司的日子還是不好過。
好不容易到了銓選這一日。考功司的事情也差不多接近尾聲,只等尚書的復批和三省那邊復批。
銓選和制舉的熱鬧,帶起來慈恩寺官運亨通符的大買。只不過對於國家而言,這樣雖然可以選拔人才,但是往往會在人員來往耗資過大。
最痛苦的莫過於吏部,畢竟上上下下加起來不過百餘人,卻要面對接近十萬的考生。足夠叫人頭疼好一陣子。
痛苦歸痛苦。吏部還是十分期待在這樣的地方一展身手。銓選者吏部嚴苛的核驗下終於得以進入禮部南院。
與此同時奉命參加制舉的樂德珪,也不緊不慢地踏進了景風門。去尚書省的廊廡下同其餘制舉者匯合,然後在金吾衛的護送下一道前往功臣。
睇目四周樂德珪不禁心生感慨。時隔一年他又來了此處,進士尚要頂着風雨在尚書省廊廡前考試,而制舉者卻能進入大殿面見天子。
在金吾衛搜過身,樂德珪邁入人羣。穿過橫街走到了承天門門口。
沐在春日中的承天門高大而壯麗,彷彿在默默訴說着此中往事。在金吾衛的帶領下緩步一塊踏入殿中,衆人依次入座。
在他們身下都準備了軟墊。除了不是單席以外,待遇上也比進士科好上許多。每個人案上都放了盞茶,而且還有御賜的食物。
不見帝王身影。禮部的程序自然也精簡了不少,草草地發了試卷。接下來只能聽見巡考者走動的聲音和摻雜在其中沙沙的翻紙聲。
殊不知在偏殿里正坐了兩人,一人手中拿了份試卷,一人則在打量一衆考生。
“今年的題出得不錯。”桓儇擱下試卷,捧茶飲下一口,“文舉的直言極諫、文邦經國兩科,和武舉的軍謀宏達任邊將、武足安邊兩科的題目比往年有趣多了。”
身旁一身紫袍的裴重熙,啓脣低笑,“就是不知道答出來的人能有多少。”
聞言桓儇揚脣。今年的制舉題目極爲刁鑽古怪,說好的一科一策,可這一策裏又夾雜了許多道題。
桓儇起身走到窗旁,透過其上鏤空紋路往外看去。看了眼正在耐心作答的樂德珪,不禁揚脣一笑。
樂德珪雖然進比部只有數月,但是在這樣圍繞時政,而且他又對國家財政上的各項支出比旁人清楚不少,答起來或許會喫力,但是還在見解獨到。
“他若是能順利通過制舉,以後的路也會平坦不少。”和桓儇站在一塊,裴重熙脣梢揚起,“也不枉費你那麼辛苦栽培他。不過宗家還是不肯善罷甘休,前幾日市井有流言蜚語傳出來。”
聞言桓儇譏誚一笑,折身回去坐下。
“是說本宮徇私,破格讓樂德珪入比部任職麼?”低頭看了眼手中試卷,桓儇嘆了一口氣,“他們有這個功夫管我。不如想想自己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
“所以他們不敢挑事,無非是懼怕你會藉機刁難他們。”說着裴重熙拿起桓儇膝上的試卷看了眼,又丟到一旁。
“走吧。我們去禮部那便轉轉?”
話止桓儇和裴重熙沿着小路溜進了禮部南院。
在此處監考的主策官,看見二人時不由一愣。正想着要如何行禮的時候,二人已經繞開他們,藏在一旁的二層俯瞰銓選的舉子。
比起制舉的考院,銓選這邊相對安靜了一點。
自從二人來了以後,主策官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連帶着巡考者也是目不轉睛地盯着每一個人,似乎是生怕自己錯過什麼。
摩挲着袖上花紋,桓儇掀眸,“看來這些人比你我想象中要聰明。”
“銓選要是落選了,哪裏還能有十分好去處呢?”順着桓儇的視線往下看去,裴重熙抱臂而立,“高儉今日同我說山東那邊殿者不在少數。”
“比關隴如何。”
“多而且複雜。”裴重熙低聲道。
話落耳際桓儇眼露了然。目光仍舊凝在考考試者身上。銓選的事情一直以來都極爲複雜繁瑣,有不少人藉此機會斂財。一來二去的能通過銓選者,往往是那些蔭庇者。
將視線收了回來,桓儇哂笑一聲,“看來這次的驚喜比我想象中還要多。不過這些人也不能全動,一動則潰千里。樹還是未長成參天大樹,如何遮風避雨。”
聞言裴重熙抿脣不答。
銓選者數萬人,可這萬人中又有幾人是可以用的?又有幾人是向着天下百姓的。
“還是武舉輕鬆,從不拖拉。三件事情加在一起,苦了禮部和吏部。”裴重熙笑睨着桓儇,語氣溫和。
“兩選皆由一司掌控。他們想要從中脫穎而出,其實只要不太出格都沒問題。”桓儇望了眼身後懸掛的畫,沉聲道:“就是不知道褚季野能不能守住。”
正說着人羣中突然傳來一聲厲喝。
“不許交頭接耳。”
這聲讓二人齊齊往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