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人覺得，是能夠讓百姓過的好一些重要，還是你的清名重要？”
李泰然聞言愣了愣神，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王五嘆了口氣，而後悠悠的說道，“李大人，我雖然只是一個小吏，但是也在衙門中打滾了半輩子！咱們這大宋，想要安安生生當官不容易，想要當一個清官更不容易！”
“想要當一個爲民做主的官兒，那就必定要得罪權貴，得罪那些奸商，否則，哪怕有再大的抱負也只是一廂情願而已！”
“李大人，你實在不該糾結於這一點！你現在，只是一個書吏，於國於民並無太大幫助。
可是，如果你是一縣知縣呢？
至少這一縣之中，你可以爲數萬甚至十數萬百姓謀福。
如果你是知州，那麼，你便可以守護十數萬甚至百萬百姓！”
“可是你現在僅能守着自己的清名過活，難道，這樣就對百姓有好處了麼？”
“再說，知府大人能舉薦你，你覺得他能夠看中你的錢財還是背景？
說白了，知府大人只不過是動了愛才之心，又見你爲官清廉，這纔想要提拔一二罷了。
你能夠遇到知府大人這樣的上官，算是三生有幸！實際上，你不答應知府大人，你同樣不能改變任何東西，既然如此，爲何不應許下來，爭取踏足高位，以此來爲國爲民呢？”
“甚至，說不定有一天，大人您可以踏上朝堂，只有到了那個時候，你纔有一些資格做出一些改變……”
王五的話讓李泰然睜大了眼睛，他是一個呆頭呆腦的書生，爲了自己的清名，可以忍受清貧的日子。
可是此刻他卻是有些懷疑，難道，自己的選擇和堅持，真的錯了麼？
“哎！索性你已經拒絕了知府大人，既然如此，也就無需煩心了。
不過，我比你年長几歲，也算勸你一二，如果將來再有這樣的機會，大人您還需要多多思量纔是啊……”
李泰然愣了好半晌，隨後陡然間拱手說道，“多謝王叔指點，我……看來是我錯了！等到大人回返，我便會去找大人認錯！王叔所說的不錯，不管如何，哪怕僅僅能夠改變一縣百姓，也遠比在這裏當一輩子書吏要強得多。”
王五眨了眨眼睛，“這個……你不是已經拒絕了知府大人麼？”
李泰然苦笑一聲，“不錯，但是知府大人讓我好好想一想，等他回來之後，再給他確定的答案！”
王五聞言，口中嘖嘖兩聲，看向李泰然的目光滿是羨慕！以知府大人的身份，能夠給一個小官一次機會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可是沒想到，哪怕李泰然拒絕了，知府大人依舊願意再度給他一個機會。
很顯然，知府大人對於這位有些呆愣的李大人極爲看中。
“來，喝酒！就算是提前祝賀李大人高升了！”
王五將酒倒滿，端起來一飲而盡，只不過，這酒喝起來多少有幾分酸澀。
沈堂並不知道李泰然因爲一個小吏的話而改變了想法，而且，就算是知道了，也並不會太過驚訝！王五雖然只是不入流的小吏，可是對於這官府之中的事情怎麼能不明白？
這王五是一樣，包括陸風同樣也是如此。
卻說沈堂率領着一千兵馬向北疾行，路邊，不時可以看到受災的流民漫無目的的朝着一個方向行進！道路因爲之前陰雨的關係變得泥濘不堪，沈堂的心中卻是有些急切。
他看到的路旁的災民，他看到的那些被泡在泥水之中的稻穗，無疑都彰顯着這一次水害給百姓帶來的損傷。
尤其是進入到沔州地界之後，官道兩旁的流民數量更多，甚至有男女老少、成百上千流民簇擁在一起，很顯然，這沔州地方官所做的完全無法與成都府各州縣相比。
至少，在成都府北方諸多州縣，沈堂並未看到這種狀況！即便是之前讓沈堂皺眉的漢州，情況也要遠比現在的沔州強得多。
“籲！”
沈堂拽住繮繩，胯下的戰馬嘶鳴兩聲，馬蹄在泥水之中踏了幾下而後停了下來。
“現在，距離沔州城還有多遠？”
沈堂大聲喝道。
身後的嚮導急速來到沈堂身側，“大人，現在距離沔州城還有三十里！繼續前行，用不了一個時辰便可以到達！”
“皮勝，留下一百人，護送這些災民前往沔州城！”
在沈堂等人不遠處，足有兩三千衣衫襤褸的流民在緩緩前行！這是他進入沔州境內後，所遇到的最大一股難民！
“末將遵命！”
皮勝揮了揮手，而後一支小隊脫離隊伍，朝着那些難民而去。
沈堂深吸一口氣，手中的馬鞭狠狠的抽了下去。
“駕！”
半個多時辰之後，高達的沔州城出現在沈堂等人的視線之中！不過，這三十里，沈堂看到不少災民，正在荒野之中游蕩。
而沔州城之外，更是有多達兩三萬的災民或坐或臥在泥地之中，放眼望去，男女老幼的身形遮掩了大地看不到盡頭。
沔州城大門緊閉，在城外有五個草棚，每個草棚之前，都有着衙役或兵丁駐守，遠遠的可以略微聞到粥水的香味兒。
“來人，將本官的皇命欽差節旗打出來！”
沈堂身後的周廬聞言，當即從隨身的油布包之中將摺疊的整整齊齊的大旗拿了出來！他身側幾人，將隨身帶着的幾根手腕粗細的木杆連起來，足有丈許長短！
將旗子裝好之後，周廬雙手一舉，紅色襯着金邊的大旗，一個碩大的宋字迎風而展！
“欽差沈堂，奉皇命巡視西北五路！”
周廬打馬上前，口中大喊一聲！
那些守衛在草棚周圍的衙役和兵丁察覺到這裏的動靜，在看到這浩蕩的氣勢以及迎風招展的王旗，不由得盡皆傻了眼，足足好半晌，一個反應過來的綠袍官員方纔小跑着向沈堂的方向而來。
未到近前，那小官便趕忙行禮，“恭迎欽差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