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喫一點,喫多了待會兒肚子會受不了的。”他忍不住出了聲。
滄琰剛剛夾起了一筷子菜,嘴巴里還裹得滿滿當當的。聽見季羨舟說起這句話,又想起了當時她剛剛到季羨舟府的時候,因爲鮮少喫人間的飯菜,一喫便停不下來,人間飯菜太多樣了,當時喫得她肚子撐撐的,很難受,季羨舟找了太醫過來給她開了消食的方子,又強迫她起牀走路什麼的,那症狀才漸漸消了下去。
那段回憶真的太恐怖了,那一段時間滄琰被季羨舟強迫得只能喫一些清淡的小粥小菜,很多好喫的她都不能碰。
她纔不要再經歷一次那種事情呢。
滄琰將夾起的菜又放了下來,堪堪將嘴巴里的東西嚼完了嚥下去之後,十分肯定地點點頭:“季羨舟,你說的很對。”然後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將飯碗一推,對阿漁說,“謝謝你啊阿漁姑娘,我喫飽了!”
但眼神還念念不忘地流連在一桌子菜。
季羨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滄琰挪開了目光,心安慰自己,沒關係的,還要在這裏住一段時間,有的是機會能夠喫到阿漁做的飯菜的。
阿漁早早喫好了,聽見這句話,更是迫不及待了。
“喫好了嗎?那我收拾了這些碗筷之後你教我識字好不好?”阿漁說着便起身開始收拾。
滄琰笑着應和了一句,看見阿漁將碗筷端進了廚房,才轉頭問季羨舟:“我下午教阿漁識字,你下午做什麼?”
季羨舟想了想:“我下午出去打聽一下這個漁村的情況。”
“溫玄翦的事嗎?”滄琰心瞭然。
季羨舟點點頭:“若是溫玄翦真的在霖海,這附近一點有線索的,找一找,算找不到也得去找一找。”
滄琰點點頭,忽然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又問道:“我們已經來霖海兩天了,謝褚帶着阿雪應該也到了吧?”
“算算時間也快了。”季羨舟說,“有謝褚照顧阿雪,我不擔心。”
滄琰聳聳肩,看來季羨舟是真的很信任謝褚這個人以及他的能力,不然也不會將自己寶貝似的妹妹交給謝褚照顧。
阿漁很快將碗筷洗完整理好了,滄琰和季羨舟本來想去幫幫忙,但是阿漁拒絕了,這些事情她習慣了一個人做,多了兩個人她反而有些不習慣,還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動手。便也作罷了。
“嗯……你怎麼教我識字啊?”阿漁撓了撓頭,“我家裏好像也沒有準備什麼紙筆什麼的,平時也不大用得着。”
滄琰也想了下,她總不能使個法術變出紙筆吧,那樣不暴露了她的身份嗎。
沒思索了一會兒,滄琰心很快有了主意。
“你跟我來。”滄琰領着阿漁走到了外頭,指着地說,“這兒吧。”
“在這裏?”阿漁看了一眼滄琰指的地方,恍然大悟,“阿琰姑娘你真聰明!我怎麼沒有想到呢!”
阿漁家沒有紙筆,小時候經常拿一隻樹枝或者小石頭在地面亂畫着,海邊的泥沙很鬆軟,挺適合寫寫畫畫的。
“你想先學什麼字?”滄琰問道。
阿漁沒有絲毫猶豫地說:“名字,我的名字。”
滄琰想了想阿漁的全名,試問道:“沈漁,是嗎?漁村的這個漁?”
阿漁點點頭,不大好意思地說:“我阿爹阿孃也都沒怎麼讀過書,想着我是在漁村出世的,索性叫我沈漁了,是漁村的漁,阿爹阿孃是希望我能夠在漁村裏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
滄琰看見阿漁一臉不大好意思的模樣,很坦然地誇讚道:“這個名字很好聽啊。”
“真的嗎!”阿漁笑得很開心,“我的名字怎麼寫的啊?”
滄琰拾起一塊小石子,在地一邊唸叨一邊寫着:“這樣……三點水,然後一個寶蓋兒……”寫一筆念着一筆。
阿漁在旁邊看得認認真真,這兩個字不難,阿漁又是個很聰明的小姑娘,一下子學會了。
滄琰笑着恭喜她:“阿漁你真聰明!學得好快!”又問她,“你還想學什麼字?”
滄琰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教起,阿漁不識字,她總不能一來教她古詩詞,而這世的字又有那麼多,滄琰沒有教過別人,只好問阿漁想先學什麼,她教什麼。
阿漁想了想,說:“我還想學阿撿的名字!”
“阿撿?”滄琰一怔,“姓什麼叫什麼啊?哪個撿字?”
“他是你撿來的?”滄琰愣了愣。
“是啊。”阿漁十分肯定地點點頭,“在那邊的岸邊,那時候他都暈過去了,是我帶他回家的。”
滄琰點了點頭,隨口問道:“沒有幫阿撿找他的家人嗎?”
“沒有啊……”阿漁一邊在地寫着自己的名字,一邊說道,“我撿到阿撿的時候,他穿着破布衣裳,身還受着傷,什麼都沒有,大概是哪家大戶人家逃出來的,算找得到他從前的住所,若是把阿撿再送回去,怕是又得受虐待了。”她小聲地嘆了一口氣,“那還不如不找了。”
這個世界受苦的人太多了,留在這個小漁村肯定回到原先那個受苦的地方要好得多。
“阿撿的名字是這樣寫的。”滄琰一邊唸叨着一邊拿着小石子在地划着,“一豎一橫……”
阿漁看着滄琰一筆一劃寫着,也蹲在一旁跟着劃,寫得歪歪扭扭地看着她。
滄琰教了這兩個名字,便讓阿漁自個兒在一旁寫寫劃劃,權當做練習了。她蹲在一邊想着事情。
淺珈說的話好像一塊石頭,硬生生地堵在她的心口之,連氣都喘不過來。
怎麼說呢,雖然淺珈沒有跟她明說,但是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火急火燎地下凡來跟她說那一番話。
那一番話她總結了一下,無非是兩個要點,第一,玉帝陛下已經知道了她下凡的事情,但是不知道她的命格簿子被偷了,她需得儘快找回她的命格簿子,然後返回仙族。第二,她的情絲是被拔了的,萬萬不可留情,擾亂自己和他人的天命。
第一點通俗易懂,第二點,她仔仔細細琢磨一下,約莫說的是季羨舟了。
她在這裏接觸到的男子無非那麼幾個,尤其是發生了那個不清不楚的事情之後,她越發覺得季羨舟是喜歡她的。
倒不是她自作多情什麼的,應該說是季羨舟表現得其實很明顯,從前的一舉一動她都可以認爲季羨舟只是太相信她,所以對她沒什麼防備。
但是,總不能表達對彼此沒什麼防備的方式,是在額頭落下一個吻吧?
這不能不叫滄琰自己多想。
她糾結着,要怎麼樣才能叫季羨舟不喜歡自己呢?
真是一個大難題啊,她不但沒有修正了他們幾個人的命格簿子,讓季羨舟和聞人晞重新在一起,反而叫季羨舟喜歡了自己,她委實有些苦惱了。
心裏還有些對不起聞人晞。
“阿琰姑娘,你這是寫的什麼字啊?”
阿漁好的聲音一下子將滄琰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側目看向阿漁:“什麼?”
阿漁指了指滄琰的面前:“是這三個字啊!阿琰姑娘你寫的是什麼啊?”
滄琰這纔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字,軟軟的泥沙之被她亂劃了好多下,勉勉強強才認出來了是三個字。
——季羨舟。
她臉一熱,心想,還好阿漁不認識字,不然又該取笑她了。
滄琰趕緊用手去將那些泥沙抹亂,那三個字看起來像是被抹掉了一般。
看見滄琰動作有些慌亂,阿漁一臉錯愕地看着她:“阿琰姑娘?”
“噢!”滄琰反應過來,支支吾吾地說,“那不是什麼字,是我亂畫出來的,我剛剛發呆呢,沒寫什麼字。”
“這樣啊……”阿漁一點兒都沒有懷疑滄琰的說辭,點了點頭,還附和道,“難怪剛剛看你出神的樣子,我叫了好幾聲你都不理我。”
阿漁的語氣沒有抱怨的意思,可滄琰聽了,內心裏有了幾分愧疚。
“不好意思啊。”滄琰撓了撓頭,“我這個人一想自己的事情容易聽不見別人說的話。”
阿漁“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沒關係的,阿琰姑娘這個樣子,我覺得很可愛的呀!”
滄琰也忍不住笑了:“你還是頭一個誇我可愛的。”
這也是實話,在外邊神仙的眼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司命星君是個清冷又清高的神仙,又不大愛同人打什麼交道。
只有同她玩得好的兩個仙友才知道那個別人口話不多,清冷又清高,不愛同人打交道的司命星君,其實是個話很多很囉嗦的話嘮。
阿漁大大方方地偏着頭笑:“不管別人怎麼看,但是我是覺得阿琰姑娘你很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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