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溫玄翦……你!你幹什麼……”藥王嘶啞着嗓子,已經說不出什麼完完整整的話來。
溫玄翦一句話都沒有說,仍舊面無表情,眼睛卻恨意漸濃,血色愈深。
手下力道似乎越來越重。
藥王的雙手在空胡亂抓着,腳還在亂蹬。
“放……放過我!我成功了……成功了!”他還在念念不忘他的藥物。
溫玄翦竟然笑了,緩緩啓脣說道:“你有什麼資格叫我放了你?我當年求你的時候,你可曾放過我?”
藥王似乎是想起來了當年的事情,還在掙扎着:“我,我好歹將你養大了!若不是我……溫,溫……你現在,還不知,不知道是哪裏的一條狗!”他越說越恨,最後終於撐着一口氣將一句話嚷了出來。
“你的養育之恩,”溫玄翦語氣裏帶着諷刺,“這麼多年任由你在我身做實驗,這恩情,我已經報了。現在,該你還給我了!”
說着,藥王的身子倏忽近了,停在溫玄翦的正面前,距離溫玄翦不過三四個拳頭的距離。
“你,你要幹什麼?”
“我要幹什麼?”溫玄翦笑了一聲,“報恩啊。”
他偏過頭,閉眼睛,周身烏黑之色的煙霧愈加濃重,只見藥王的身子開始抽搐,有乳白色的霧氣從他身子之出來了,直直地被溫玄翦吸入腹,而藥王的身子卻以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變形。
半晌,溫玄翦鬆開了藥王,他的身體直直地墜落在地,連抽搐也沒有了。整個身體已經變得僵硬,臉呈着烏黑之色,眼下發青,渾身下已經乾枯了。
跟滄琰和季羨舟之前在村莊啊驛站聽說的,在小鎮看見的症狀一模一樣。
想來那些人也是溫玄翦乾的吧。
滄琰和季羨舟對視一眼,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心情複雜得很。
藥王已死,溫玄翦對這個藥王谷沒什麼好感,他在這裏的記憶都不是什麼好的記憶。
滄琰猜他不會在這裏久留。
事實,溫玄翦是真的不會留在這裏。
算他已經成了妖物,卻還有着人的理智。溫玄翦找了一身衣服穿,走出了這個地方,手一揮,便是一場大火,這個屋子開始燃燒起來。
滄琰拉着季羨舟跑出了屋子,算她們只是這個幻境的看客,卻也有着知覺。她可不想在這裏和季羨舟一起熱死。
藥王谷還有一些小孩子,她們紛紛跑了出來,其有一個膽子大的,跑去問溫玄翦:“哥哥,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溫玄翦垂下眼眸,揉了揉那個小孩子的腦袋。
他是跟他們差不多大的時候被藥王帶回藥王谷,被他養着,卻淪爲了他的試驗品。
還好,他是最後一個。
“藥王死了。”溫玄翦輕聲說道,“你們自由了。”
小孩子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溫玄翦究竟是什麼意思,因爲這麼大的孩子們什麼都還不知道,也沒有開始被當做試驗品,一點兒也不懂溫玄翦口的“自由”是個什麼意思。
溫玄翦看着那場大火,默不作聲,轉身一步一步踏出了那個地方。
一步,一步,任憑大火烈烈燃燒着。
未曾回頭。
滄琰扯了扯季羨舟:“我們跟去看看。”
季羨舟點點頭,應允了,牽了她的手,跟在溫玄翦的身後。
溫玄翦自小待在藥王谷,驟然離開這個地方,他也不知道去哪裏,沿着不知名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
“小兄弟!”
溫玄翦停下了腳步,看向那個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個扮相妖嬈的女子,胭脂粉黛甚爲濃烈,卻十分熱情地同溫玄翦打着招呼。
溫玄翦既已是妖物,自然看得見那女子周身同他一般的妖氣,他對那女子便沒什麼好臉色了,理也不理她,徑直往前走着。
那女子迅速趕了他,嬌笑道:“小兄弟既已是咱們妖族的人,若是不知道去哪裏,爲何不同小女子回妖族生活?”
溫玄翦不大想理會她,他堅信自己是一個人,即便這已經不是事實了,卻依舊不大想同妖族的人打什麼交道,在他心裏,妖族沒一個人是好人。
那女子自恃有幾分姿色,想來沒被這般忽略過,便來了脾氣不肯放過溫玄翦:“小兄弟這般可不厚道了!”她察言觀色,自然看出了溫玄翦臉那一抹不屑,“你已然是我們妖族的人,又何必這般排斥,如今那些癡愚的凡人們自然是容不下你,你便不想找一個歸宿?”
那女子冷笑:“到你行爲同你看不的妖族之人一般的時候,你還這麼想嗎?”
溫玄翦漠然說:“那隨意吧。”
那女子憋了憋,隱去了身形。
滄琰看向季羨舟,納悶道:“溫玄翦真的跟傳聞一樣,是拒絕與妖族的人爲伍的,那爲什麼現在還是會吸取人的精氣啊?”
季羨舟搖搖頭:“也許他是迫於無奈?誰知道呢。”
溫玄翦也不理會那個女子何去何從,好像萬念俱灰,什麼都掛念都沒有一般,眼神空洞,行動無力。
他慢慢地走着,忽然捂了捂肚子。
“餓了。”滄琰看得出來。
溫玄翦擡眼,望向了遠處的小鎮。他本來不打算去人多的地方,算他不願意跟妖物爲伍,可自己終究已經成了自己最不願意成爲的妖物,心裏始終存了一個疙瘩,不大想再接近人了。
他捂住自己的肚子,這種需求太難讓人抗拒了。
溫玄翦彎下腰,拾了一塊石頭,放在手拋了拋,繼而捏緊在手裏,腳下加快了速度,往那個小鎮迅速飛了過去。
滄琰握了握季羨舟的手,拉住他,捏了個訣,加快速度也跟了溫玄翦。
溫玄翦手裏握着一顆小石子,進了城裏,找了家客棧。
滄琰看着溫玄翦點了一桌子的菜,也跟着揉了揉肚子,嚥了咽口水,巴巴地看着季羨舟,苦着臉說:“餓了……”
“餓了還是饞了?”季羨舟挑挑眉。
滄琰憋了半天,最終垂頭喪氣了一般:“饞了。”頓了頓,“他點的菜好像都很好喫的樣子。”
季羨舟揉了揉滄琰的頭髮:“饞了你忍忍吧,反正在這兒你也喫不到。”
滄琰癟了癟嘴,撐着腦袋繼續看着溫玄翦。
溫玄翦很快地將自己點的一大桌子菜都喫完了,一掃而光,又捂了捂肚子。
“真羨慕啊。”滄琰嘆了一口氣,“這下該是喫飽了吧?”
季羨舟倒是不這麼認爲:“你看。”
“看什麼?”滄琰這話纔剛剛說完,溫玄翦那邊竟有了動靜!
先前跟着溫玄翦的那個妖族女子緩緩地顯出了身形,坐在溫玄翦的對面,直直盯着溫玄翦,抿着嘴笑得極爲誘惑似的,說道:“小兄弟?是不是還是很餓?”
滄琰吃了一驚:“溫玄翦飯量這麼大身材還這麼好啊?”
季羨舟瞥了一眼她,沒說話。
溫玄翦自然是聽不見滄琰他們說話的,他擡眼盯着那個妖族女子,聲音裏面難得帶了一些怒氣:“你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那女子笑了一聲,“我可什麼都沒做啊。小兄弟,你已經不是凡人了,怎麼還喫這麼凡間人喫的食物?”
溫玄翦眯着眼睛看着那個女子,眼神越來越危險。
那女子倒是一點兒也不害怕溫玄翦,笑道:“你這樣看着我也沒用,我不妨告訴你,我們妖族的人的食物,除了修煉之外,是凡人的精血,瞧你這模樣,既不願與我們妖族爲伍,我且不會將修煉之法告訴你,你呢,要麼吸取凡人的精血真正成爲妖族的人,要麼,只能等死了。”
溫玄翦垂下眼,不做聲,想了想,將自己手的石子拿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之。
那是一枚碎銀子了。
小二趕緊過來拿了那塊碎銀,點頭哈腰的同溫玄翦說這話套着近乎。
溫玄翦沒什麼表情,那小二也自討沒趣兒,說了幾句便不再說話,轉身去了櫃檯。
那女子極有耐心地等着溫玄翦的反應,過了半晌,也不催促,撐着腦袋看着他,眼盡是笑意,胸有成竹的模樣。
溫玄翦看也沒再看那女子一樣,起身直接走出了那家客棧。
那女子不慌不忙地也跟他。
季羨舟拍了拍快要睡着的滄琰,滄琰看得昏昏欲睡,一下子還有些茫然,揉了揉眼睛,嘴裏還在抱怨:“她們這是要幹什麼啊,看半天了什麼都沒發生,真沒意思。”
季羨舟沒有理會她的抱怨,拽起她的手站了起來跟着溫玄翦往外頭走了出去:“先跟着,還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一些什麼。”
這話說得也有道理,這陣既然是溫玄翦發出的,是溫玄翦的前塵往事,想要出了這陣,除了跟着陣的溫玄翦,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42/4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