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縈撐着腦袋，說道：“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叫你拿你去拿。”
萍兒意識到自己確實多嘴了，趕緊福了福身，從書架挑了兩本志異志怪的書籍遞給了李沉縈。
“好了。”李沉縈隨意翻了翻，說道，“你先下去吧。”
萍兒福了福身：“是，公主殿下。”
說着便推開門，輕聲地走了出去，然後再悄聲將門給掩了。
忽然一陣風，畫卷無聲地飄了起來，繼而竟消失了。
可這一切李沉縈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只是自顧自地看進了誌異的書籍裏面了。
李雲深手裏頭拿着那個畫卷，打開看了看，一怔，嘴角不自覺地暈開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原來她……”他抿着嘴，忍不住笑道，“這工筆還不錯。”
然後李雲深將畫卷捲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燈花疊過一層又一層。
李沉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竟已是天微微亮了。
一看不自知竟然過了這麼久，她還有點兒不大敢相信。
索性還是不去睡覺了，她也不是特別困。
推開門，有一些寒意朝着她毫不客氣地襲來，李沉縈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忽然感覺到一暖，她擡起頭，眼睜睜地看着李雲深站在自己面前，身披着的正是他的外衫。
“你……”李沉縈怔怔地看着他。
李雲深嘴角掬着笑意，說道：“我怎麼？”
“你怎麼在這裏？”李沉縈反應過來之後，眼底暈開了笑意，她按捺住驚喜說道，“你總是忽然出現了。”
李雲深笑道：“你不想我來？”
“想！”她立刻說道，但是矜持讓她清了清嗓子，說道，“夜闖皇宮你不怕被抓起來嗎？”
李雲深聳了聳肩膀，說道：“可惜你們這皇宮之的人根本抓不住我。”
李沉縈覺得很有道理，忍不住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也是。”她頓了頓，擡起頭，很認真地看着李雲深，問道，“你到底是誰呢？你是我想象出來的嗎？”
李雲深想了想，斂了嘴角的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雖然不是初次見面，但是我還是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雲深，至於我是誰，我是不是你想象出來的，暫時先保密。”正經不過一刻，他又笑道，“我若什麼都告訴你了，可沒有什麼意思了。”
“你這麼說，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後還有很多時間來了解你？”李沉縈偏着頭看着他。
李雲深點點頭：“大概也是。”
李沉縈的心升起了滿腔的高興，她舔了舔嘴脣，生生地將那股高興給藏進了心裏。
她盯着他的眼睛，說道：“你會一直陪着我嗎？”
李雲深說：“大概會吧。”
李沉縈眨了眨眼：“雲深……”
李雲深認真地注視着她：“嗯？”
她眼滿滿地笑意：“雲深。”
“嗯。”
“雲深！”
李雲深說道：“我在這裏。”
太好了，若是雲深一直在，她一點兒都不會孤單了。
“我在這裏，你這麼開心？”李雲深看着她這個模樣，忽然問道。
她很認真地說：“開心啊。”
“爲什麼？”李雲深問道，“因爲你有一個特別的，‘幻想’出來的人嗎？”
李沉縈點點頭，又搖搖頭。
面對李雲深，應該什麼都可以說吧。
她像是猶豫了一下，說道：“有的時候我不知道心裏話可以跟誰說。”
“嗯？”李雲深問道。
李沉縈眼底裏那一絲難得的開心迅速消散得無影無蹤，她擡起頭，往院子裏面走了過去。
院子裏面的紅梅悄無聲息地盛放着，她走到紅梅下面，忍不住摘下一朵，拿在手裏頭細細把玩着，也沒怎麼說話。
李雲深跟在她的身後，慢慢踱步。
“這宮裏頭深冬還要冷。”她忽然說道。
李雲深沒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聽着她說了起來。
“我自小的時候，看見宮裏的娘娘們互相妒忌來報復過去，爲了讓父皇多看她們一眼，她們可以無所不用其極，爲了不讓其他的妃子們得寵，甚至將許多無辜的生命給毫不客氣地奪走了。”她伸出一個手指頭點着花瓣，好像在說一些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當然，我的母妃也不例外，小時候我曾經看着她害死了一個娘娘肚子裏頭的孩子。”
李雲深平靜地看着她，不打算插嘴。
李沉縈問：“你不怪嗎？你應該不是宮裏面的人。”
“不怪。”李雲深搖了搖頭。
李沉縈笑了一聲，旁的什麼都沒說，只是自顧自地說道：“我母妃對我不好，因爲我不是皇子，沒有辦法繼承大統，我一生下來，她覺得她要失寵了。我的父皇也不喜歡我，因爲她不喜歡我的母妃。”
還算慶幸的是，在這樣的皇宮之，她還能夠長大。
“從小到大，我的身邊只有萍兒一個人，但是我也不敢跟她說很多心裏話。”李沉縈自顧自地說道，“你知道的，在這皇宮裏面，誰都不能夠相信，算是身邊的人。”
她越長越大，也變得越來越多疑。
李沉縈不喜歡這樣的人，卻也在慢慢地變成這樣的人。
她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卻有這樣的感知。
李雲深不知道心裏頭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也許……這是心疼吧。
但是他一點兒都沒有表現出來。
“可是我遲早要變成這樣的人的。”李沉縈說。
她深深地看着他，紅了眼眶，眼睛裏嵌滿了淚水，卻固執地不讓它們一滴留下來，在眼眶之打着轉，眼眸裏面的感情複雜極了。
李雲深渾身一僵。
她低下頭擦了擦眼睛。
然後故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笑道：“沒關係，我現在有你在了嘛，有些話，不必在憋在心裏頭了。”
她偏着頭，咧着嘴笑着，將手那一朵完整的紅梅的花瓣摘了下來，一片接着一片。
然後，轉身面向他，在他面前，往空一拋。
花瓣落地，她嘴角彎起了一個弧度。
努力地笑着，卻沒有一絲一毫地笑意。
“真好看。”李雲深盯着她。
李沉縈撓了撓頭，說道：“今天我的話怎麼這麼多……”
“李沉縈，對嗎？”李雲深問道。
李沉縈擡起頭，錯愕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隨即恍然，“也是，你畢竟是我臆想出來的。知道也是理所當然……”
李雲深沒有管這句話，只是沉着聲說道：“李沉縈，我帶你走好嗎？”
聽到這句話，李沉縈渾身一僵，猛地擡頭看着他：“……你說什麼？”
李雲深以爲她太過驚喜了，調笑着說：“我說，我帶你走好不好？離開這裏。我可能有點兒窮，不過看你這模樣，也應當是能夠養得起你的，你應該喫得不多吧？我還可以帶你去看看外面的青山綠水……”
“不好。”李沉縈直截了當地打斷了他。
李雲深噎了噎，反問道：“爲什麼？”
作爲魔族的魔君，除了魔尊之外，還沒有一個人敢拒絕他，還是這麼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須知連着仙族的人也得禮讓他幾分。
可是眼前這個凡間的小姑娘，竟然這麼拒絕他了。
魔君大人覺得自己很沒有面子。
李沉縈看着李雲深，不大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對不起……”
“不必。”李雲深說道，“你給我一個理由。”
李沉縈說道：“你既然是我幻想出來的，那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自從被她吸引了目光之後，李雲深便是一直跟在他的身邊，聽着那個叫做萍兒的婢女稱呼她爲公主殿下，加她的談吐，對於她的身份，李雲深已經清楚得很。
他點了點頭：“自然。”
“我是這個國家的公主，並且不是一位普通的公主。”她平靜的說，從一開始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我即將被送去聯姻。我的作用便是成爲兩國交接的橋樑，若是橋樑斷了，那麼兩個國家沒有辦法得以維繫，北秦便會處於危險當。”
她不管李雲深懂不懂這些，目光沉沉，說道：“我雖然在這樣的環境之長大，但是我依然有我自己的責任。”
責任？
哦，這兩個字他倒是知道。
但是或許是魔族的所作所爲都十分簡單，遇見什麼事情用武力解決便好了，很多事情魔族的人心都有分寸，他和魔尊兩個人都不怎麼操心魔族的事情。
所以其實他並不是很能夠理解李沉縈所說的一些事情。
李雲深點點頭，說道：“都聽你的。”
他只是覺得這個姑娘模樣長得好看，談吐也不錯，是個很有意思的小姑娘。
李雲深對她很有興趣，但是還不至於喜歡她，一定要得到她的程度。
既然她不願意跟自己走，那他也不願意強求她什麼。
李沉縈咧着嘴笑道：“謝謝你。”
“謝我什麼？”李雲深怪道。
“謝謝你願意聽我說這麼多話，也謝謝你願意帶我走。”
她目光閃爍，偏着頭：“總之，謝謝你了。”
/42/4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