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兩難的情況,讓他根本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立下儲君的人選。
但是他的身子越來越糟糕了,這意味着,這個位置定下來的時日不遠了。
季羨舟看着老皇帝說道:“雖然兒臣也不知爲何,但既然這各位大臣這麼做了,必是有他們的理由,兒臣也無權干涉,想來還是兒臣何處欠缺了一些什麼吧。”
他這句話將緣由都撈在了自己的身,言語之間雖沒有直言自己心所想,但是老皇帝竟沒來由地替季羨舟感到委屈了一瞬。
“你能這般想甚好。”老皇帝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裏頭忽然多了一種東西,“你一下子都長這麼高了,朕還記得你小時候喜歡纏着朕玩,鬧着要坐在朕的腿……”
季羨舟眼神閃爍,低下頭:“那時候兒臣總覺得父皇高大威嚴極了,父皇便是兒臣的……嚮往。”
他再沒有說下去。
老皇帝卻笑了。
“你前段時間是不是意一個姑娘?”老皇帝忽然提了起來,“現在呢?還喜歡嗎?”
季羨舟腳下一頓,他沒想到老皇帝會提起來滄琰。
他擡起頭來,認認真真,一本正經地回答道:“至今,兒臣還是非常非常喜歡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那幾個字被他咬得很重。
老皇帝會心一笑:“哪怕是個民間女子,什麼背景都沒有,也沒有辦法幫你什麼,你還是要娶她作爲正妻?”
他的這一句話未曾有一個詞使人含糊。
季羨舟絲毫猶豫都沒有,直言道:“是,兒臣要娶。而且,必須是正妻。”
若說前面同老皇帝說話還帶着幾分謹慎與思忖,這兩句話已經完全是出自於本能了。
不管滄琰會給他帶來什麼,好的,或者壞的,他都想要娶她作爲正妻。這個想法不知道何時已經根深蒂固了,沒來由地。
老皇帝側過頭看着季羨舟,只一眼,便移回了目光,說道:“若是想娶,便挑個吉日吧。”
季羨舟猛然擡頭。
一旁的太監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六殿下,趕緊謝恩吶!”
季羨舟這次回過神來一般,一撩衣袍便下了跪,說道:“多謝父皇恩典。”
從前的時候老皇帝一定不會認可滄琰的,滄琰在他的眼裏不過是一個民間女子,門不當戶不對,也沒有辦法帶來什麼利益,便是不立季羨舟爲儲君,老皇帝想來也不會允許季羨舟去娶一個民間女子的。
今兒這是怎麼了?
季羨舟想不通,但是腦子裏頭高興得一塌糊塗,他難得費力使得自己冷靜下來。
老皇帝沒有看他:“起來吧。”
季羨舟站了起來,跟了老皇帝的腳步。
皇心難測,季羨舟也不能夠保證自己能夠完全猜透自己的父皇在想一些什麼,倒不如暫且先不要妄加揣測,若是會錯了意,怕是適得其反。
老皇帝便不再說些什麼了。
季羨舟心盤算着一些事情,正準備開口,卻遠遠看見前方有一隊人朝着他們走了過來。
那一隊人走的越來越近,季羨舟也看清楚了走在最前面的人是誰。
皇后娘娘。
季羨舟還記得當時春獵,在獵場之青琊同他說了這麼一句話,想要殺了他們幾個的,絕不止青琊他們一行人。
這麼算來,有目的殺他母妃的人,只有一個了。
季羨舟的手不自覺握成了拳頭,眼神之方纔的喜色一下子便沉了下來。
“臣妾參見陛下。”皇后帶着身後一行人對着老皇帝做了一個禮。
“起來吧。”
季羨舟前了一步,朝着皇后娘娘作禮道:“兒臣參見皇后娘娘。”
“六殿下免禮了。”皇后笑吟吟地看着他。
季羨舟覺得這個笑容真是噁心透了。
他一刻都不想再看見這幅面容了。
“陛下,這個時候外頭還有一些涼氣,不如到臣妾那裏喝一杯薑茶吧。”她倒是先開了口。
老皇帝揉了揉腦袋:“也好。”
季羨舟說道:“那兒臣便先告退了。”
老皇帝擺了擺手:“下去吧。”
季羨舟慢慢地退了幾步,擡眼看着皇后,眼底一片涼意。
皇后背後像是起了寒意,她下意識看向季羨舟,恰巧對了季羨舟的眼神。
她心下一驚。
難道季羨舟已經知道瑾妃是她安排人殺的了?
不會的,她甚至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季羨舟怎麼可能查得出來。
皇后這般安慰着自己,趕緊挪開了目光,同老皇帝一起走了。
“嗤。”
聽見這個聲音,季羨舟一回頭,看見青琊站在他的身後。
他心卻是波瀾不驚。
季羨舟便是知道青琊進了宮,他才進了宮的,能夠遇見是意料之的事情。
再說了,他甚至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在皇宮之,青琊的法術被壓制住了,他也必定不敢在皇宮之同他打起來,既然如此,也沒有什麼是好顧忌的了。
季羨舟直直地看着他。
青琊走下了臺階,一步一步,走向了季羨舟。
他站在季羨舟的面前,看着他:“許久不見,也不知道六殿下身子可尚好?”
青琊知道自己的身子……時日無多?
不可能,滄琰都不知道,青琊又怎麼會知道。
季羨舟一點兒驚慌都沒有露出來,只是客氣地迴應道:“多謝國師大人關心了,本王身子一向好得很。”
“確實好得很,不然下次見着自個兒的殺母仇人也沒有力氣動手了。”青琊輕描淡寫地笑吟吟地說道。
和皇后都是一個嘴臉。
季羨舟倒是不爲之所動,他說道:“本王的私事便不勞國師大人費心了。”他斜着眼看着青琊,“本王聽聞國師大人近來在爲我父皇煉製丹藥,也不知道練得如何了?”
“一切尚好。”青琊彬彬有禮。
季羨舟眯着眼睛看着他。
他的父皇對青琊信賴有加,他若是勸他的父皇提防這個青琊,想必是會無端生出許多的禍端的。
不可直言,不可直言。
也不知道這個青琊給自己的父皇煉的到底是個什麼藥,若是可以探一探便好了。
季羨舟不再理會青琊,轉身便出了宮。
這一遭下來,基本的情況約莫已經摸得清楚了一些,接下來,他便不能夠讓青琊他們太過佔優勢了。
季羨舟坐在自己的府邸的花園之爲自己的倒了一杯茶細細地品着,謝褚不在他身邊,他一個人倒也難道清靜。
認識滄琰之後,似乎很久都沒有這般清靜地坐在園子裏頭做這些事情了。
竟然覺得有一些寂寞。
但是此時此刻滄琰約莫還在生他的氣。
罷了,便叫滄琰再好好靜一靜,有些話還是以後再說吧。
若是放在以前,老皇帝同意他娶滄琰爲正妻的事情,季羨舟必定不會這般冷靜地坐在這裏飲茶,只是他如今心裏頭裝的事情太多,沉甸甸地,理智叫他將這件兒女私事放在所有事情的最末尾。
滄琰出來的時候便是看見的這一副模樣。
微風徐徐,季羨舟穿着一身素雅卻精緻的藏青色衣裳,坐在亭子間,目光不知道在看一些什麼,恍惚出了神。
季羨舟模樣生得好,做什麼都像是自成一幅畫一樣。
她覺得心裏頭有一些難受。
倒也不至於開始討厭季羨舟了,只是總覺得兩個人之間好像有一個默契一樣,季羨舟不去找她,滄琰也不想要找季羨舟了。
這樣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她咬了咬牙,一口氣往前走,做到了季羨舟對面的椅子面。
季羨舟看着她。
滄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一些什麼較好。
這個情況真的太尷尬了,明明是她在生季羨舟的氣,卻爲什麼季羨舟一點兒都不急,好像她一個人在急一樣。
剛剛走出來一瞬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季羨舟伸出手,將她微微有些散亂的頭髮往她耳後撩了撩,輕聲叫她的名字:“阿琰。”
滄琰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還在生氣?”他聲音被放得很輕,很有一些柔和。
滄琰撇了撇嘴:“嗯。”
怎麼好像她是一個鬧着小孩子脾氣的小姑娘一樣啊?明明這一次是季羨舟不對啊。
季羨舟將她的碎髮整理好,沒有立刻收回自己的手,而是十分自然地捏了捏她的臉,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說道:“好了,別生氣了,我錯了。”
滄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有沒有聽錯啊,季羨舟居然同她道歉了。
“你,你說什麼?”
她訝異到都沒有拍開季羨舟的手。
季羨舟笑着說:“你當我同你說的那些話都是耳旁風,同你開玩笑的,別當真,也別同我生氣。”
他將滄琰的頭按了下來,自己也低下了頭,兩個額頭輕輕地抵在了一起。
她一怔,聽見季羨舟的聲音輕輕地響了起來:“我不該惹你生氣的,以後都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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